马姑娘俏脸一红连忙道:“是我的错,只是你的物件儿都拿去送了人……”
“一身好本领,最不济也参军吃粮,谁待咱们好,咱们须待谁也好,这份情谊,但凡做到不亏心,纵然身无分文,咱们也不怕别人笑话小家子气,不必多虑,你取珠子,要三串,”李寇回头道,“杨钤辖,这些跟随来的弟兄,他们必是为同袍情谊,然他们若去,一则必为爨同知那伙人鼓噪,二则便是慕容知县有心主持公道,怕也心下不悦,为大事计,你们若是依我,请他们回去等候佳音,我必尽一身本领,还一个真相。”
他这番话说来,杨可世面上也有愧色。
他又见马姑娘自欺霜赛雪的手腕上解下三串晶莹剔透的珠子,一眼便看出那是极其难得的玻璃珠。
“是俺考虑不周,本是咱们的事情,却要大郎出这贵重物什儿。”杨可世慨然道,“大郎既有主张,那便都依大郎,妹子你也莫要惭愧,大郎这厮虽少但是个奢遮的人,他若没个管的,怕是万贯家财也要散出去,咱们坚决不怪你的。”
马姑娘叹道:“小妹独处惯了连情谊竟都忘了……”
“啰嗦什么,赶紧把大家叫回去,你们也别骑马,步行前去。”李寇回头道,“折兄你赶紧把吴大叫来,无论今日事,还是侦破县衙闹鬼事都少不了他帮衬,此人是个地里鬼,成大事须依赖他。”
折彦质忙使人去找吴大,李寇叫住道:“去县衙里找,今日事大也,经略相公安能放心,吴大必在!”
果不其然只片刻吴大便随折可适派来的亲信过来。
折彦质遂深服李寇之能,几个将校一起赞叹“大郎真奢遮人物也”。
李寇毫不自矜只向吴大招手道:“吴兄,你不是个浪荡的人,身份我且不说,你知,我知,这里的诸位都知,今日有一时,须不先请教经略相公,你须依着我去做,不知你愿意吗?”
吴大骇然,连忙目视姚平康。
姚平康骂道:“你这厮早把身份暴露给大郎了。”
吴大只好道:“小人定当办妥。”
李寇将三串琉璃珠先取一张卫生纸包了,又从棉衣下偷偷取出一瓶将军宴。
他几下子撕掉瓶子上的标签,又抓一把雪揉搓几下,将标签全部取掉,然后将珠子挂在玻璃酒瓶上,一起递给吴大,道:“你想个办法,要避开平凉县衙的人,无论谁也不可教看到,只寻慕容知县带来的心腹,定要见到本人,才把这几样送给他,你就说,此琉璃珠串乃是马姑娘感激他仗义执言,一份送给宫中的贵人,言辞只说,马姑娘思想宫中再繁华,贵人也有思念哥嫂的时候,送个小玩意儿权且排遣思念。另有一份,赠与慕容夫人,平常也是个玩意。再有一份,你只说天下罕见可做个信物用。唯独这烈酒,是我本人所赠,一则感谢慕容知县仗义执言,二则敬他仗义执言,此外,什么也不要说。”
吴大果然不负李寇的看好,他竟视那天下罕有的宝物如粪土,只是郑重接过来,躬身道:“俺一个小人而已,少君托我大事,必不负,多则一盏茶,少则片刻,俺送到慕容知县手里。”
李寇又道:“吴兄莫可懈怠,也盼你珍重自身,此事了尚有一件大事,小弟要助杨钤辖破这县衙闹鬼一事,吴兄若肯助我,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事情。”
吴大愕然,他不解李寇这般敬重他的理由。
“无它,吴兄赳赳好汉,甘愿为人唾弃,欺强人而不羞辱小人物,必是有骨气的人。”李寇拱手道,“吴兄,此两件大事,全寄托在你身上,小弟拜托了。”
吴大一言不发转身便走,转过县衙门口他竟揣手昂然进去。
至此,折彦质几人深深拜服。
姚平康道:“今日才见大郎手段,老哥不说大话,便是寨主办不下来,老哥去给你当巡检寨主。”
李寇笑道:“小事而已何必念念不忘。”
马姑娘可不明白他送了琉璃珠又送好酒的用意。
那瓶子就价值数十万哩!
呼延灼道:“大郎出门时便以安排妥当,他这是胸有成竹,那酒必是他早料到才带着的。”
只是他也不明白李寇为什么还要送酒。
“这烈酒天下无双,慕容知县怕也是个爱酒的人吧?”李寇道,“他受了这礼没有,片刻堂上一闻便知。”
折彦质惊道:“你怎么知道他爱酒的?”
李寇道:“那日公堂上他双颊赤红,看着精神得很,偏又随时都能睡着,必是前夜喝过酒,何况此人血气已略微郁结,肝有一些小毛病,因此我知他爱酒。”
杨可世再不怀疑,当即令军卒尽数退回,又把坐骑交付给手下,他摩拳擦掌,只说一句:“老哥这三班横行的职位,此番定然手到擒来!”
李寇却不十分笃定,这慕容知县收了礼只怕也未必全然“秉公执法”。
那便要诱之以利才好。
利在何处?
“便是此案。”李寇道,“他秉公断案一旦上下心服口服,有司勘察也是他的功劳,此也是资历,只看这厮能看明白吗,走,咱们先去看个堂外众人的热闹,也好叫爨同知那帮人仗势欺人,正好激发慕容延钊的怒气。”
折彦质怒竖大拇指道:“大郎成年后,若不登龙门,咱们西军也放不过你——我若有一日为帅,必以内政事托付大郎。”
李寇却说:“我之能,也只在这一事之上,多了便无能为力。”
折彦质笑道:“数年光阴大郎能虚度吗?”
李寇不答此话,他尚未试过自己的命运自己做主如何肯轻易居于人下?
锐气未消,当努力奋斗才是他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