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兴狐疑地琢磨了会儿,一抬头,瞧见了对面朱倵似笑非笑的脸,登时恍然大悟,道:“百姓们唱的这首童谣,应是出自先生之手了?”
“不错。”
“却是为何?”
“自君任司法参军以来多行两汉酷烈之吏者,如郅都、张汤尔。咱们易州离范阳节度不远,州县里许多官吏、豪强都和安禄山集团有或多或少的关系,比如这童冠就是安禄山任命的涞水矿监,涞水矿业、冶炼作坊皆由其把持,所出这铁都优先供给节度府的牙军。你在易州已经杀了好多人,虽然这些人确实该死,可会在暗处树立敌人。薛家能保你一时,却不能护你一世。得罪了这么多人,朝中又无援助,你如何自保?
“我思来想去,唯有给你散播童谣一途。有了万民的称赞,朝中奸佞就算想动你,也要考虑一二了啊。……再则,我听朝廷近下诏,诏各道采访使采风问俗,巡察各道。虽然这次诏举巡察的对象只是刺史、节度使、经略使,可若是咱们易州半州的百姓都唱这首童谣的话,你的美名不也就借机传到朝廷去了么?纵不能获得升迁,于短期内,亦足可自保了。”
朝廷下诏巡察之事,华兴也是知道的。他听完后,很是感动,道:“先生又是帮我出谋划策,又是想办法帮我自保,太爱我了!兴不知何以为报。”
朱倵笑道:“卿以知己待我,我自以知己相报。”
大街上百姓的欢呼声不绝于耳。华兴笑问道:“外边这么多百姓,你是怎么教会他们的?”他对此的确有点奇。
“我没有教他们。”
华兴愕然:“没教?”
“我教的是国氏庄园附近的百姓。咱们顺手杀了抗法的国氏家主国防,那里附近的百姓大部分都跟着咱们来县城了,他们与县城的百姓是同县人,混一块儿,一个人会,就是十个人会,十个人会,就是千百人会。”
华兴侧耳倾听大街上的童谣,听着他们发自肺腑地感激欢叫,听着甚至有妇人、老人喜极而泣,听着孩子们奔跑的脚步声、喜悦的唱谣声,对比他上次看杨咨的暗访报告时,报告里写此县死气沉沉,一时间,他胸怀起伏,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我只不过赶走了一个贪官,是我该做的事儿,百姓们就如此感恩欢快。这趟到涞水……”
“怎样?”
“身固当奉职死节于官下!我便是死这里,也是值了!”
在童超的引路下,来到童冠家庄园外,童家宅门紧闭。
方超爬到树上,向内观,见偌大的院中满了持刀拿弩的护卫——却是童冠已得了消息,召集来了人手,欲要顽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