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黑了,待到门外集市散去,药王庙里虫鸣声渐起的时候。
虫王借口如厕,悄悄来到后殿,寻到了三皇会的华医师问道:“你可知道玄真教来意不善了?”
华医师皱了皱眉,却见虫王混不吝的站在那里,松松垮垮的,带着三分蛮横之气。
突然间一瞪眼睛,没等他指着虫王的鼻子,虫王就笑道:“我早年间没这对耳朵的时候,也在街面上混过,算是青皮行里的老人物了!”
“后来有了这一对神耳,这直沽口里大多数的秘密,也就瞒不过我了。”
“你这药王庙里的敞肚佛,其他人不知根底也就罢了,对我来说,却不是个事!”
华医师问道:“您什么意思?”
“这来寻仇的小子,算计在先,那只牵丝戏藏我耳朵里,用爷我的脑袋当斗盆,我可没打算就这么认了!而且我手中的虫,没一只有把握斗得过那只牵丝戏。那可是魔虫!”
“但有道是,毒物七步之内,必有解药。你这药王庙里,也有一只神虫!”
虫王盯着华医师的眼睛,然后起身就走,在药王庙里转了两圈,来到一个大肚弥勒佛像的金身面前。
他凝视这尊金身,把耳朵贴在了弥勒的肚子上,笃定道:“那声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以前我在直沽城里听得清清楚楚,只是碍于青皮行的门规,不能进来。”
“当年我们行把敞肚佛祖师输给你们的时候说过,行内拜了祖师的,任由何人,不得已任何手段从你们这把祖师爷的遗体要回来。”
“哪怕是里面生的一只蟋蟀也一样。”
虫王感慨道:“所以,您要不帮我这一阵,我就栽了!”
华医师看了看那尊弥勒佛像,突然将佛像的肚子掀开,那金灿灿的肚皮被掀下来,露出里面敞开的五脏六腑,只见那些脏腑器官,略有些风干缩水,肉质也呈现风干的灰粉色。
但内脏的形态和结构,却都完好无损。
虫王双手合十拜了拜祖师,随即眼睛里面瞧,他耳朵失聪之后,再也寻不到虫了,只能用眼睛去看。
看了半天也没发现那虫灾哪里。
华医师紧张的看着他,道:“你可不能动啊!这可是你家祖师!”
虫王见状咬了咬牙:“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抿着嘴,发出一声高亢却无声的哨音,顿时耳中剧痛,左耳里面传来一声奇异的虫鸣,端是双翅一分声如拨琴,那金佛内的干尸登时也应和了一声铜铃般的声响。
两人抬头去看,却见金佛的耳朵眼里面钻出来一只通体全黑的小蛇,蛇头上顶着指甲盖那么大的蟋蟀。
通体血红,全须全尾杀气腾腾的咬在蛇头上。
黑蛇摇头摆尾,好不容易的,才将那血虫甩掉,虫王眼疾手快,连忙用罐子把虫盖在了里面,那只黑蛇却游到了金佛的肚子里面消失不见了。
虫王见到华医师呆愣楞的看着金佛,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蛇抓出来。
他却笑道:“似物不是物,你看到的是一条蛇,指不定是咱们祖师身上什么物件变的呢!还是莫要打扰为妙!”
华医师浑身一颤,便跟着虫王回到了众人之中。
虫王一掀衣摆,混不吝道:“这一泡尿,老子拉的好舒服啊!”
玄真教那血牙护法只是温和的笑着。
虫王拿出那罐儿,弹了弹青花瓷壁,听得那罐内传来一声悠长的虫鸣,整个侧殿内那么多人,声音大大小小的居然都被这一声给压了下去。
“小子,你知道这是什么虫吗?”
虫王盯着那青年。
“直沽玩虫的多,打前朝那会就有人在虫谱之外,另外编了奇虫谱,奇虫谱中有一类名为棺材虫,在死人坟地上的,专以凶、诡、狠为先,尤其善斗。此虫出土头如血琥珀、黑脸血牙,金斗丝黄脑盖,银额线,火盆底项上有白点蓝花纹,金翅金毛,六足苍黄,淡黄色尾尖长如针,尾上有黑毛。只在秋后死人坟里有,便是血牙!”
“这种虫是鬼虫,一旦见了光,非斗到死为止。”
“但奇虫谱上,血牙之上还有一虫名为幽冥血鬼,通体血红,须牙身尾尽为血色,只在一种凶尸――血尸的五官七窍之中出没,以血尸脑为食。自古斗虫不斗鬼、魔之虫,但你既然以牵丝戏钻我脑壳,那这只幽冥血鬼,却也是我为你准备的!”
虫王冷笑道:“小子,此番赌斗,我输了自然是一命呜呼,可你要是输了,那就把这只幽冥血鬼,放入自己耳朵眼里吧!”
青年自是点了点头。
虫王打开罐子,那只通体血红的蟋蟀翅膀上长着一只鬼面,难怪叫幽冥血鬼。
他把罐子靠近右耳,幽冥血鬼轻车熟路找到了耳朵眼钻了进去,随即虫王便面露痛苦之色,一行血迹从右耳流出。
却是幽冥血鬼咬开了他的耳膜,痛饮其血,然后钻入更深之处,自去寻了牵丝戏来斗。
虫王忍着疼痛,嘴巴一抿,一声无声无息的隐虫哨从口中的小孔直入耳中,玄真教的血牙却只从囊中掏出一张古琴,右手小拇指一钩,发出了一声苍老嘶哑的琴音。
虫王顿时双腿一蹬,整个身子翻转,凌空翻转了三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惨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