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了?
梅川第一想到的是不可能,哪有这么快的,第二想到的是打完了,赢了?还是输了?
作为新闻一行的人,梅川能预测到场上的剑道界们对俞白的感官,不说断胳膊断腿,在道场对决中戏耍一番,让外行人明白差距,不是谁都可以消费剑道的,以正视听……
可事实出现在她面前,梅川眼珠子往两边转动,发现过道两边的观众齐齐对男人行注目礼,一直走到她跟前了还没放过,在全场安静的空气下,梅川不难想到一个震惊的可能,她转动脑袋,落到场馆中央,正好瞧见几名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把那位剑技馆的六段高手抬了下去……
打赢了。
看样子,那位六段高手伤得还不轻。
卸下护具后,一身清朗剑道服的高手没能动弹,也没留下些什么话,只是双手垂于背后地离开了众人视线。
场馆里备了医护人员是正常的,毕竟是一场全国性质的剑道比赛,拳脚无眼,难说就有运气不好打下场的……重点不在这个。
扯淡呢?!就这还剑技馆资深教练,六段高手?主持人介绍的时候吹牛吹过了吧!
梅川内心疯狂吐槽,难怪她没听到广播里有传来主持人和裁判定胜负的声音,因为完全没想到一场招学员打广告的互动,作为擂主的剑技馆一方会输啊。
太尴尬了吧!
男人走到了她面前,全身上下很干净,繁琐的护具也全部不见,到底如何做到的,梅川抱着这样的疑问,于近前只能说道:“俞,俞白桑,恭喜获胜了……”
俞白看了女人一眼,起先有点奇怪,但扫过摄像机就记起来了,微微颔首示意,“又是在做采访?差不多该结束了吧,这是我的位子。”
“哦哦,好的。”
在一种莫名有力的气势中——尽管对方并未表现,梅川纱希和松下还是如遇到台里大领导似的乖乖站起来,收拾东西,迅速结束了交涉许久才得到的机会。
俞白坐下,喝了两口水,和花江夏叶说话,这已然是回复平常的景象。
梅川看着以这对男女为中心,观众们不停望来,窃窃私语,又深怕过分目光引起注意的模样,她咽了口口水,拉着松下撤退,却没有离开很远,在几米外的过道中间重新定下了机位。
她看见男人瞥来了下,但没说什么,他们媒体人员想在哪拍,只有现场工作人员才有资格来干预了。
场馆的环绕广播里,姗姗来迟了主持人的声音。
“哈哈……哇喔,刚才的稽古,是我们的那位幸运观众胜利了……让我们欣赏到了精彩的对战,也恭喜对方获得了一万日元的奖金……”
“那我们赶紧来抽取下一位观众吧……”
这剧本主持人没背过,但只得圆场,最后赛事现场方的决定看得出,是想先模糊过去,让后面的节目冲淡影响。
“哇,俞白君,你有一万日元了!好厉害!”无法称之为角落的俞白处观众席,花江夏叶悄声说道。
“还可以啦。”俞白也像怕露财的侧过身,对着女人笑了笑,“晚饭我再请你吃。”
俞白其实没说,他为了给别人面子,打完就下了,因为按照剑技馆本来搬出的规则,“打赢可以一直挑战下去,奖金也不断翻倍,直到和全国第一同台竞技哦……”
他觉得那样不好,就算了。
……
场馆混乱了一阵,“天人”剑技馆再次请出了一位教练,不过那却是一名七段教士了。陆续地又有三四名观众被请上了道场,大概是受第一位参与者的影响,后面的几位恰巧都是修习过的业余爱好者,打的都十分开放,进攻勇敢,张弛有度,不过那名七段教士都接应胜下来。
不止如此,面对各种各样的进攻,七段高手全部一一抵挡化解,并进行了友好专业的指导,所有台上的剑道爱好者和专业人士互相交流,其乐融融,享受到了剑道的乐趣。
这才是正常的剧本啊。
没有再出现什么剑技馆教练被一招KO的情况。
是的,一招KO,让梅川无法明白俞白怎么做到上台、对决、卸甲、回位,这么多事情短短时间就完成了,便是花的时间足够短,其中主体部分的对决环节,在裁判宣布开始的没几秒后就结束了。
六段教练脚步交换,试探机会,这个举动足以称之为没有鲁莽轻敌,然而俞白见对方不出手,便主动走了过去,六段教练在一个以为合适的时机,爆窜,果断面击,俞白避开后,在对方脑袋上敲了下。
因为俞白察觉到以对方的力道,如果他是常人恐怕就要断掉手脚,所以他便出手干脆了点,一棒应声倒地,这便是整个的对战过程了。在不知其间何意的外人眼中,是有些突然和滑稽的。
特别席位上,流派和名家代表们正处于一种默契而诡异的沉默中,过了半晌,方有人斟酌开口:“唔,这位七段教士是叫杉度吧……有水平啊。”
气氛如此才活络些。
“嗯,是还可以。”
“打的不错,不错。”
第一排中间的两位八段宿老面带沉色,但场面下隐而不发,应酬之时,暗中回忆刚才男人的出手。
后台休息室,英士默默地转头看了阿部一眼。
“你瞪我干嘛?”
北原阿部反瞪回大侄子,“我这不算毒奶。”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山口前辈,是实打实苦练出来的。”一会后,英士言简意赅地说道。
平时这从小相玩的叔侄会显得过分随意,论及正经事也严谨认真。
“所以说,他是故事里的那人?刚才那一击,到底是运气好,还是千锤百炼?”阿部的眼神褪去轻浮,语气如往水底沉去的重物。
英士没能回答。
他们两位都是行内人,却无法得出明确的判定,无他,因为太快了,并不指男人的出手,而是结束得太快。从头到尾只有一击敲头,如何能看出什么呢?那些距离最近的流派代表们,陷入沉默也是出此原因,阿部现今的剑道修为虽已及不上英士,但眼光阅历丰富,连阿部叔瞧不出端倪,英士同样无法回答。
英士揉了揉手腕,漆黑眸底有光缓缓亮起来。
往后的大赛,表面似乎已恢复如常,台上的天人剑技馆与一位位观众友好交流,其他流派的武馆也上去打过了广告,过程顺利。然而,全场若有若无的私语讨论却一刻也没有消失过,这让台上比练,习惯了肃静的剑士们感到内心升起的一丝烦躁,这股情绪同样影响到了一旁的流派代表,以及置于休息室的年轻剑道后辈们。
他们明白这些话语声,观众微妙变化的氛围来自哪里。
乃至于,邀请来的流派代表中,有与北原家不交好,曾有过节的,轻描淡写地提道:“大家觉得我们请的都是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