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小十七,起来!起来!咱们是旧识,你跟我不必这么拘礼,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所以忍不住从徐家把你要走,没想到徐辉祖也是慧眼如炬,这就把你培养起来了!”
张十七躬身道:“多谢侯爷赏识,侯爷过誉了!“
李景隆连连摇头:“不过誉,不过誉,在这朝野之中,我李景隆能看得上的人物可不多,你算一个,可恨就是徐景永,无端被他摆了一道,害我输了不少银子!”
张十七解释道:“侯爷,那日我确实只是徐府的一个仆佣,景永公子他并没有欺骗侯爷!”
李景隆哈哈大笑:“安了安了,我知道你忠心护主,你放心吧,我还没这么小气,这么点银子,不会真放在心上的!”
张十七问道:“侯爷今天来这里,可有公干啊?”
李景隆指了指法场上的那些人:“还不是为了这群反贼,本来些许小事,只需要刑部尚书或者刑部派一个待郎便行了,可是太子对此事很慎重,非得派我来带御林军前来监斩,平白无故的,沾这种血腥之事,唉!”
张十七道:“侯爷,看今天的场景,法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侯爷只管在监斩台上摆摆样子就是了!”
李景隆笑道:“这么跑一趟,能见到你小子,也算不虚此行,十七,得空的时候,来府上坐坐,这个邀请,徐府之中,我只给辉祖发过,就连景永都没资格,你可不要不给面子!”
张十七连忙作了一揖,谢道:“下官遵命!”
李景隆连忙扶起了他:“小十七,以后对我不用这么客气,这些俗礼统统免了!”
一旁的沐无敌、王嫱和远处的常玉等人个个瞠目结舌,当今太子府中的大红人,太子的表侄、歧阳王李文忠之子,世袭曹国公的李景隆,居然跟张十七这样一个芝麻绿豆小官如此客气。
常玉和冯慕颜刚想过来拍马屁,突然听到囚犯之中,有人大声喊道:“堂堂大明朝廷,为何连一碗断头饭都不肯给犯人吃,你们从百姓手中搜刮了那么多民脂民夜膏,全都装进自己的腰包了吗?”
李景隆回头看时,才发现彭玉琳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用灼灼的目光盯向自己。
张十七的心中咯噔一下,己然明白过来,刚才他与李景隆说话的时候,彭玉琳已经从声音中把他辩认了出来,他开口讨要断头饭,目的很可能是想跟他说什么话,于是微微向他一笑,彭玉琳见他回应,也是一笑。
李景隆饶有兴趣的走到彭玉琳跟前,笑问道:“本官听说你骨头极硬,在牢中不管受多重的刑,始终一言不发,没想到死到临头了,居然会讨饭吃?”
彭玉琳并不理会李景隆的嘲讽,依然心平气和地道:“生亦何乐,死亦何苦,浮世苍生,原是一场大劫,贫僧今日得以兵解,心中只有欢喜祥和,世间种种,与我再无牵挂。
只是我这些兄弟并非如我一般乃是方外之人,他们这些日子受尽你们的折磨,今日终于要一起上路,堂堂大明朝,就不敢让他们做个饱死鬼吗?”
李景隆点点头:“彭玉琳,你虽是反贼,但是这份气度和风骨,让本侯都不能不佩服!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来人,替犯人上饭!”
一旁的偏将献疑道:“侯爷,现在已经是巳时,要给这么多人上饭,只怕会错过斩首的时间啊?”
李景隆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来瞪了偏将一眼,那偏将吓了一跳,连忙拱手道:“是,末将这就征用周围的百姓,一柱香之内,必将饭菜送上。”
李景隆这才点了点头:“别忘了给每人带点酒,喝了酒,被砍头的时候不怕痛!”
那偏将应了一声是,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李景隆又问道:“彭玉琳,你还有什么心愿否?只要不过分,本侯尽量满足你!”
彭玉琳摇了摇头:“不必了,李文忠之子,果然有乃父之风,贫僧归天之后若见到你父亲,必向他表达谢意!”
李景隆哼了一声:“你虽然自称贫僧,却没有半点僧人之样,下去以后,只怕会被打入修罗炼狱,要想见到我父亲,只怕是难了!”
彭玉琳淡淡一笑:“如是命中注定相见,便是在十八层地狱也会相见,如果命中注定不能相见,到了三十三大罗天也无法相见,没有难,也没有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