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切。”郑道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还有呢?”
“就像你一楼的装修风格,不中不洋不三不四。明明是一家现代的心理诊所,非叫‘天下正’,感觉就像是穿了长袍马褂的老外,滑稽加恶心,哈哈。”杜若继续放肆地点评加大笑。
郑道依然一脸平静:“挺好。”
杜若本想上来先在气势上压郑道一头,好在接下来的谈判中掌控节奏,不料他一拳打出,郑道没有接招,他就如同打在空气上,并且由于用力过猛而导致有些拉伤。
讪讪一笑,杜若转身来到露台:“儿童房的装修风格不行,得重装。二楼露台有安全隐患,得换护栏。卫生条件不达标,得请阿姨每天打扫三遍……”
“都行,都可以。”郑道依然没有任何反驳意见,连连点头。
露台上,树荫下,摆放着桌椅和茶壶,阳光斑驳,点点片片,随风晃动,清凉且宁静。杜若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位上,打开茶壶泡茶,拿出了主人的姿态:“坐,别站着。”
“这么说,大学毕业后,这几年来,你一直躲在善良庄?”杜若烧开水,冲泡了一壶白茶,“你的白茶看上去还不错,虽然我不爱喝茶,但我家老爷子天天讲茶,不懂也听懂了。”
郑道老老实实地坐在杜若对面,喝了一口:“火候掌握得还不错,有点功力。是啊,一直住在善良庄,安静了这么多年,刚刚适应,就又被一些人打破了。”
露台的角落里摆放了一个冰箱,杜若起身过去,拿了一罐可乐喝了起来:“上次见面,是四年前了吧?感觉你一点儿也没变,还是又黑又瘦又丑,一副穷酸样儿,说话也是一如既往的刻薄刁钻……”
眼瞎了得赶紧治,要不病情恶化的话会导致心理变态,郑道摸了摸脸:“我还以为你只是眼瞎,没想到心也瞎了。你的病现在只在皮肤间,不治的话,恐怕会加深加重。”
“哈哈哈哈!”杜若狂放地大笑,“就算我当上了蔡桓公,你也混不到扁鹊的层次,‘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别跟我讲‘上医医未病之病,中医医预病之治病,下医医已病之病’的大道理,在理论层面,我懂得不比你少,老爷子还有我姐,天天唠叼个没完……”
说到杜葳蕤,杜若忽然沉默了,眼圈微微一红,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郑道,你和我姐……什么时候开始的?”
哪里有什么开始……郑道才不会被杜若带了节奏,之前的礼让只是他的表演罢了,现在的他,还在剑鞘之中,要继续保持朴实无华的品格。
“太遥远了,记不太清了,也许是开学的第一天,我记得是一个炎热的下午,我从宿舍出来,迎面走来了一个抱着脸盆走路慌张东张西望的女孩,她明媚而忧伤,如一株亭亭玉立的向日葵,一瞬间点亮了我从来没有过爱情色彩的人生,就在那一瞬间我决定爱上她……”郑道一秒钟入戏,迅速在脑海中虚拟了一个他和杜葳蕤初次相遇时的画面。
其实也不能算是无中生有的虚拟,是从他和何小羽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平移而来。只不过当时10岁的他初见6岁的何小羽,黄毛丫头的她完全没有明媚而忧伤的面容,她更像是一棵随风摇摆的狗尾巴草,拖着鼻涕玩着泥巴,傻呵呵地站在郑道面前,伸出脏乎乎的小手,给郑道的见面礼是在他的脸上抹了一块泥巴。
不行了,不能再想了,否则他没法再演绎他和杜葳蕤的“爱情故事”了,不清楚何小羽知道她在他心目中一直是当年的形象,会不会气得跺脚?
“都这么熟了,别扯谈成不?”杜若被气笑了,捏扁了可乐罐扔到一边,“就我们俩儿人,说句实话行不?郑道,印象中,从来没听我姐在家里提过你,毕业后,你们也没有什么来往,怎么孩子就是你的了?”
“葳蕤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我也没办法不是?”郑道偏要继续扯谈,“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看似柔弱其实刚强,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改变,做过的事情也不会后悔。”
“说来说去,你其实就是怀疑我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对吧?”郑道的目光在杜若深陷的眼窝以及弥漫一层灰蒙蒙的脸上停留少许,“如果不是我,会是谁呢?”
杜若顿时愣住。
来之前,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想要套出郑道的真话,想让郑道亲口承认他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却没想到,郑道会抛出一个他完全没有准备的问题,是啊,他和胡非一直在郑道到底是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上面打转,却没有打开思路更多想一步——不是郑道,又会是谁?
郑道慢慢出鞘,剑光开始闪现:“你姐在大学期间,连卢非同都没有追到,拒绝了无数人。刚毕业后不久,就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你们都不知道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说明你们是有多不在意葳蕤,连她喜欢谁爱谁都一无所知,你们还是她最亲的亲人吗?”
“咳咳……”杜若被呛了一口,咳嗽几声,“你不怕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你不是无衣和同裳的爸爸,你会被剥夺指定监护人权利吗?”
“葳蕤宁可将指定监护权交给从来没有抚养过一天孩子的我,也不愿意留给孩子的姥爷和舅舅,你们是有多让她失望!”郑道剑身出鞘,寒光一闪,“就算亲子鉴定出错,证明我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我也不会放弃孩子的抚养权,葳蕤的遗嘱中并没有必须亲子鉴定的条款,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