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军的装备齐全,才是两月攻占两州府、又谋扬州的底气。
要不是徒三九月里动得快,先一步得了楚州,眼下这位张元帅就是三州之地。
冯和尚淡然道:“张家与冯家乃故交,或许家兄真的另有谋划!”
霍五:“……”
这说的是真心话?
那这是什么意思?容忍呢,还是不容忍呢?
冯和尚道:“只是不管什么谋划,眼下也当有了决断。五爷放心,家兄最是识时务!”
霍五苦笑道:“再没想到,会是如此!”
他是想要善待冯家,与这位“天下首富”好好打交道,却没想到想到从头到尾,冯家人亲近的就是另一方。
这般,竟然全然不顾及亲兄弟在滁州军?
霍五颇为惊奇。
若说兄弟不合、兄弟争产什么的,也不像。
冯和尚在亳州时的人马,都是冯照阳这个长兄给装备的。
两人虽为兄弟,可年岁差了两轮,冯照阳接手家业、扬名天下的时候,冯和尚还是稚龄,因身体不好在寺里修养。
冯和尚垂着眼帘道:“冯家这一辈行‘照’字……某原名冯照郎,十三年前摘字出族,自此冯家不与某相干……五爷行事,亦不必顾忌某……”
霍五心中,十分惊诧。
摘字除族,这得是多大的动静?
可霍五之前派去扬州人,却没有打听到这个。
只能说此事被人掩下,不为外人所知。
能做到这个的,只有一人,冯家家主冯百万。
十三年前冯家有什么大事?
冯太夫人去世!
莫非丧期有什么不当之处?
可是冯和尚行事人品,并无不堪之处。
这样性子,就算少年轻狂,也情况不到哪里去。
霍五一时想不出,就不想了,朗声笑道:“令兄与滁州军本不是敌人,之前就算有偏好,也是立场不同的缘故……这次出扬州,选择来金陵,而不是往泰州去,就是有了取舍,我只有欢喜的!”
人人都有远近亲疏。
冯百万因与张家故交的缘故,偏着张家,这就是做了取舍。
不是在淮安军与滁州军之间的取舍,是张家与胞弟之间的取舍。
冯家兄弟的感情,没有想象中的亲近。
冯和尚从亳州出奔时,选择去滁州,而不是回扬州,也就情有可原。
这些都是冯和尚家事,霍五无意打探。
他与冯和尚相处时间不多,拢共加起来不足两月,可冯和尚行事人品都在他眼中,他自然是站在冯和尚这边的。
对于冯百万,既是冯和尚不亲近,霍五就少了几分顾忌。
就看明日冯百万怎么个识时务法……
*
京味楼,雅间。
一知天命年岁的老者穿着细布儒衫,居中而坐,袖口都有些磨白,左右两侧,坐了一圈人,却是装扮不同,各显富贵。
老者端着茶杯,轻嗅一口,颔首道:“不怪这馆子能后来居上,确有不俗之处,这‘顾渚紫笋’是极品,就是扬州老字号的茶铺里也买不到这个……”
他下首一人吃了一口茶,顾不得品香,急切道:“会长……太尉府已经传话,叫咱们明日拜会,那四爷那边……是不是也该去得了?”
这“四爷”就是冯和尚的排行。
如今谁不晓得,滁州军中,霍太尉之下,有五大元帅。
冯和尚号“江南大元帅”,位次在江北大元帅邓健、江中大元帅杜肥之后,江西大元帅水进、江东大元帅马驹之前。
扬州战败,他们这些士绅商贾上金陵赔罪,正需要倚仗的时候。
冯和尚这个扬州子弟,江南大元帅,就是他们最大的倚仗。
老者,也就是扬州商会会长冯百万却是吃了口茶道:“不急,不急,先公后私,过后再去瞧老四就行……”
放回茶盏的时候,他不小心碰到桌角的干果盘,一颗红枣掉了,从桌子上落到地上。
冯百万见了,立时弯腰捡起,在袖口擦了擦,直接放进嘴里:“今年雨水不足,枣子倒是甘甜!”
在座众人,见怪不怪。
谁都晓得这位天下首富行事吝啬得令人发指。
不说别的,就是他这件袖口都磨毛的衣裳,已经是他最体面的见客衣裳。
之前在扬州日常穿的,比这个还破旧,都是带了补丁的。
冯百万不仅待自己吝啬,待家人也极小气。
巨贾之家,谁家不是奴仆成群,冯家就只有几户世仆,平日里家事,大多是女眷亲自操持。
只有一人例外。
那就是冯百万的胞弟冯四爷。
不管是早年在寺庙休养时的供奉,还是冯和尚在亳州时的开销,冯百万都是极大方。
这般对比,不仅引得外人侧目,也引得兄弟儿孙不满。
冯和尚与其他兄弟侄儿都不亲近,未尝没有被人嫉妒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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