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左翼军营之内,一群披头散发的羌人士卒正聚在火堆边上,一边烤火,一边小声闲聊着。
“听说了吗?几位将军经过商议后,已经决定退兵了!”说话之人乃是一个头发胡须都已经发白的高瘦老者,脸上布满了皱纹。
“真的假的?咱们在这鬼地方已经呆了大半年了,几位将军不是一直都在说,这一次出兵不打到洛阳去,誓不退兵的吗?怎么会突然要退兵呢?”其他人听了又是惊喜,又是不信。
那老者嗤笑一声道:“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对面的汉军听说有几十万兵力,咱们别说是打到洛阳去,便是前面的美阳都不可能拿下。将军们说的,不过是为了鼓舞士气而已,当不得真。”
“这么说,这一次是真要退兵了?”
“这是当然。之前的异象大家难道没看到吗?天上的星星都坠落下来了,这可是不祥的征兆,咱们若是留在此地,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几位将军都是明白事理的人,见了这天象后,自然也就决定要退兵。”那老者肃然说道。
其他人听了脸上都露出惶恐之色,显然被之前的流星给吓得不浅。
“九老,你说几位将军已经决定要退兵,可有什么证据吗?”有人试探着问道。
老者沉声道:“这是当然,我一位侄儿,在咱们首领身边担当护卫,他亲耳听到,有传令信使从中军那边赶来,传达退兵的命令。”
“太好了,总算要退兵了!”其他羌人士卒听了这才松了口气。
这些羌人士卒,都是出自同一个羌人部族,对他们来说,汉人朝廷便是他们的仇敌。
那些汉人官员,大多残暴不仁,根本不把羌人当人看,对他们残酷盘剥,再加上祖辈留下来的仇恨,所以每当有人起来反抗东汉朝廷时,各个羌人部族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会踊跃参加。
像那老者如今都五十多岁了,不过在羌人部族里面,往往全民皆兵,只要还能提得起刀,挽得动弓的,就是合格的士卒,所以老者年龄虽大,但在军中却并不少见。
不过这些羌人虽然是满怀着热忱参加叛军,但不管是谁,在经受了长期的征战之苦后,也会感觉到疲惫;这一次叛军进攻三辅的战事,从三月份延续到现在,大家都已经疲倦了,都想着尽快回凉州去。
此外,右扶风的风景虽美,物产虽然繁盛,可惜却不是他们的家;唯有凉州才是他们的家乡,那里才有他们的家人;对回家的渴望,早已经深入每个羌人士卒的心底。
而老者刚刚所说的消息,更是引燃了他们心中对家乡的思念。
“当初从家里出来时,我婆娘正好怀着身子,等我这次回去,就能见到我儿子了。”
“唉,上次分别的时候,家里那小崽子正生着病,也不知道后来好了没有。”
……
就在众人纷纷在心里回忆起家乡的事物时,中军大帐里,此时李文侯的心腹部将胡定也在向手下人交代着撤兵的事宜。
这胡定与李文侯、北宫伯玉一样,也是出身自湟中义从胡,曾经为大汉朝廷效力过,在汉军之中原本有着军侯的官职,与李文侯一同造反后,更是被倚为心腹。
不过此人原本并非羌人,而是匈奴人,继承了祖上的悍勇,打起仗来极为骁勇,尤其擅长统领骑兵,他麾下的主力便是一支三千人的骑兵,跟随李文侯征战多年。
当初李文侯在狐盘被段增击败时,他不在身边,事后李文侯还多次感叹说,若是胡定在的话,必不会有此大败,由此可见李文侯对此人的看重。
而这一次与汉军交战,叛军的左翼便是由胡定的三千骑兵,再加上参狼羌等几个羌人部族的万余士卒组成。
在与汉军的右翼,也就是段增所部交战时,他麾下三千骑兵多次出击,给段增造成了巨大压力,胡定也因此受到韩遂等人的看重,便授予左翼统领的职责。
“诸位,几位将军大人传来的军令大家也都明白了,咱们天明之后便会开始撤兵;不过为了保证撤兵的时候不被敌军所趁,在撤退的时候必须留下所有骑兵,本将会亲自负责断后。至于其他将士,也要轻装简行,把那些不必要的东西都扔了,免得拖累大军撤退的速度……”
“因为时间紧迫的缘故,在此我也不多与你们多说,大家回去以后便开始安排吧。”胡定性格粗野,略略交代了几句后,便打发众人下去做准备。
很快,大军即将撤退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军营,那些早就思乡情切,并且疲惫不堪的士卒们听了后,纷纷欢呼雀跃起来,恨不得立即就能回到凉州去。
至于那些骑兵将士,此时却一个个愁眉苦脸,因为他们还要留下来担负断后的任务,若是汉军发起追击,他们就不得不顶上去,与汉军展开激战,以掩护主力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