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翠花抓狂了:“等等,没有皇帝?岂不乱了套?”
严晶心念诗了:“天道恒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本无皇帝,终无皇帝,没有套路怎么乱,都是为了鱼肉百姓编出来骗人的,天本无子,天又如何能死?”
苗翠花最怕别人跟她拽文了,别人一拽文她就感动羡慕欣佩。
因为早年颠沛流离,她没有立下学问功底,常引为憾事,所以有学问的人在苗翠花这形象都高三分。
为了孙子能知书达礼,苗翠花决定忍了。
方世玉不能忍:“好啦,还是早做准备吧,远着呢,先吃眼前这一口。”
严晶心也随口附和:“师父,再不吃就凉了,世玉专门为您做的南瓜羹。”
有效,五枚尝了一口,笑得更和蔼了,似乎晚年生活真的可以佛化。
当然好了,用海苔调出来的汤,等于味精现世,没尝过必然觉得人间美味。
就是苗翠花有些不尽兴,刚才她都想到知书达礼一表人才龙行虎步的孙子了,现在又没影了。
唉,这汤好像也不够香啊,再来一口,好像猪腿不错。
每一事都稳步推进,炸药备好,手雷齐活,书稿送达,回信皆谐,个个摩拳擦掌磨刀拭枪,就连鄂尔多也没捣乱。
就是天地会一直没动静,让万世玉他们等到了次日傍晚。
不等了,方世玉招呼五枚、老妈和严晶心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不,战斗!
今天手气好,打了一只鹿,大补元气,小肥仔和瘦猴也通了劲道找到气感。
而五枚师太则享用了一餐炖清龙——海苔瓜苗梗米粥。
一会严晶心与五枚一起进城,她们偷偷从后院潜入李府,以保证李小环母女的安全。
苗翠花则从城门大摇大摆地进去,拖住鄂尔多的眼线。
方世玉则待禅寺钟声响起先行轰炸城南大营,来一出声东击西,然后从天而降突袭李府,打鄂尔多一个措手不及。
小肥仔和瘦猴则埋伏在南门,打乱出营的满旗。
其他的各支小队则在大街上给杭州府衙的后援制造麻烦甚至分散歼灭。
士气正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风来了,入昏时分,簌簌摇叶,继而动枝摆杈,是时候了。
方世玉在树干上一踹而起,滑翼被大风直接就抬上了天,
严晶心与五枚也趁着麻沉沉昏暗交接的那一下功夫,在院墙外一蹬,翻身跃入李府,藏身在李小环和李婷婷准备好的偏房。
此时,李小环和李婷婷正以做头七的名义,将府上所有的人员集中在一起,吃一顿头七宴。
饭菜里当然有严晶心配制的**散,酒水里也有大量的小苏打,这玩意吃不死人,但会有异味,只有放酒水里才能盖过去。
家丁仆人帮不上忙,过后哪些得清算是李小环的事,今晚别添乱。
而苗翠花此时正赶在最后的时刻走进城门,她还得尽量耗着时间。
杭州府衙,知府的文书房书吏正满头大汗地跑进后衙,向正在用餐的知府大人惊呼:“大人,不好了,城里正在流传一本反书,卑职刚刚看到,请大人速作决断。”
书吏躬着身子,把一本《鬼蜮集》高高地举过头顶。
知府大人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又用茶水漱了漱口,这才从书吏的手中拿起那本印刷粗糙的书。
没看几眼,知府大人手中的书就滑掉到地上,他的手抖得厉害,颤颤巍巍地弯腰去捡,却怎么也拿捏不住。
知府大人放弃了,鼓足了气大喊:“快,快去请鄂尔多大人!”
嫌跑腿的下人和衙役太慢,知府大人抽身就往外跑,连额头上涌出的冷汗也忘了擦,很快就模糊了视线。
入夜乱眼麻,知府看不清路,一个踉跄就摔了,连滚带爬地撑起来,脚下的鞋掉了一只也顾不上,赤着脚像一只垂死的野猪一样向外奔突。
是骆老板做的局,方世玉让他拖到这个时分将书交给书吏,呈给杭州知府,以打乱鄂尔多和杭州知府的布置。
方世玉的目的达到了,此刻杭州知府的两魂六魄已经散了,《鬼蜮集》上的内容他一看就知道是真的,里面也有他的“功劳”。
正因为真实所以要命,这样的东西传出去,天会塌的。
杭州知府深谙官场,先皇帝为了些许谣言都得弄出《大义觉迷录》,后面怕不打自招又收了回去。
《鬼蜮集》一出,罪己诏都没用,人心尽墨,洗不白的。
只有在它传扬开前拦住、销毁、灭口,不然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乾隆绝不会容忍一个属地弄出如些大逆不道风波的官员还喘气。
余鱼同现在也不敢喘气,因为他马上就要锯断自已的脚镣了,可这时牢里的看守忽然异动起来,好几个看守都得到招呼走了。
余鱼同知道那些人是扮成牢卒的粘杆,是为了他这样的角色而准备的。
现在发生了什么?能让这些粘杆如此惊慌失措?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手中的钢锯丝传来的阻力减弱了,脚镣已经被锯开,这花了余鱼同整整一天的功夫,还是他作为一名气劲高手的前提下。
不管了,救人要紧,总舵主在外头怕是等急了吧。
天地会在有内应牵线的情况下又花了重金贿赂才打听到方德的消息。
但粘杆连提审方德都没有,无奈之下,天地会只能派人顶替重犯进来,那是要受大刑的。
本来是抓阄决定谁进来,余鱼同当时看了一眼骆冰为难的眼神,就抢下了这件差事。
现在他背上臀上还在惨血,也火辣辣生疼,要不是有气劲护着,余鱼同估计自己撑不下来。
他解开了脚镣,慢慢地靠向旁边牢房的方德。
方德受了枪伤,伤口都化脓了,一直在打摆子,十分好认。
趋着牢卒没有注意到这边,余鱼同运起气劲将铁栅栏掰弯钻了过去,然后他将方德推了过来,戴好脚镣。
余鱼同自己又钻了过去,将铁栅栏重新掰直,面朝里躺好,只要不运劲,他就会像方德一样颤抖。
方德没功夫在身,又受了伤,牢卒并没有给他上脚镣,让余鱼同省了不少功夫。
做完这些,只需要等牢卒提审方德这个调换过的重刑犯,余鱼同的任务就完成了。
余鱼同默默地在心里说了句:“方老哥,欠你的兄弟已经补上了。”
不存在救了人从牢里杀出去的机会,唯一的办法就是一换一,留下来的人,等待命运的裁决。
余鱼同并不知道,是方世玉和严晶心的谋划让他落入了这番境地,但也不能怪方世玉他们。
方世玉和严晶心会想尽一切办法,绝不会容忍用一个人的命来换一个人的命。
或许是天地会可以选择吧,这是办法己经想尽和想尽一切办法的区别。
有的人只会在已有的办法里选,有的人会想出新的办法,方世玉和严晶心不允许自己被选择,余鱼同接受被选择的命运。
现在,主宰了自己命运的方世玉准备主宰别人的命运。
他已经飞临城南大营的上空,此时尚无星光,亦无月色,没有人注意到空中的滑翼,因为看不到。
入夜时分,人的眼晴还没适应黑暗,是视觉最弱的时侯。
而从天上往下看和从地面往天上下,对光线的感知是不一样的。
方世玉依然能见到地面的轮廓,他将瓦雷从横杆上摘下,对准了下方。
第一下钟声响起,悠远而安详,方世玉手一松,炸弹落了下去。
严晶心扣住了指缝里的铜钱,走出了房门,在她身后,五枚也抽出了两把蝴蝶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