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政儿记得王族宗亲简册、帛书有一部分为你掌管。
这事政儿没有记错吧?!”
“大王没有记错,有部分简册、帛书确实为臣掌管,目下在臣府邸中。”
嬴奚坦然道。
就在嬴政再欲开口询问时。
守在宫外的中郎将蒙毅慌里慌张,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
……
“大王,大事不好了!
秦赵交界之地的……”
蒙毅刚踏入殿中,话说一半,瞧见驷车庶长嬴奚坐在大王对首的位置。
余下准备说的话,硬生生被他咽回了嗓子眼。
嬴政端着玉爵,瞥了他一眼,继而笑呵呵道:
“寡人同伯父吃顿家宴,发生了什么事,但说无妨。”
蒙毅的突然闯入,扰乱了嬴奚的心绪。
蒙氏一族,三代忠良。
昭襄王时期,蒙骜将军跟随武安君白起南征北战。
先王在时,蒙骜、蒙武两位父子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
政儿未即王位,尚是年幼之时。
蒙武之子,蒙恬、蒙毅两兄弟自那时起便成了他的玩伴。
政儿即秦王位后,蒙恬、蒙毅两兄弟皆被他提拔为随身郎官。
相处这么多年,三人的感情可见一般。
能让蒙毅这么个老实敦厚的娃子都慌张的事,必然是大事!
……
“大王,长安君成蛟他率所属秦军在屯留叛乱了!
同时他还矫诏一份手书,陈述大王罪责,檄传六国。”
这段话,蒙毅是一口气说完的。
说完之后,他低垂着头,不敢鼓起勇气去正视大王雷霆震怒的容颜。
反观嬴奚,他听完后。
整个人都懵了……
‘长安君成蛟,嬴氏王族嫡系公子,大王的亲弟弟。’
居然背叛大秦了?!!
难道之前咸阳街头巷尾流传的长安君成蛟早有不臣大王之心,意图谋反多王位的事情是真的?!!
此时的嬴傒,下意识瞥了一眼对案而坐的嬴政。
他很想从大王身上看出点什么。
很失望的是,嬴政端着玉爵,小声啜吸着爵中的秦酒。
面向平淡,神情从容。
从容的好像赴完家宴的人,兴致还没尽,一个人独自对案独酌。
这份从容,这问沉稳。
嬴奚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因为就算当年一战打的山东强赵一蹶不振的昭襄王,都不曾拥有这样的气度。
……
“寡人知道了,你去休息会。”
嬴政饮完手中秦酒,一边咂嘴回味秦酒的烈,一边淡淡吩咐道。
‘诺!’
蒙毅缓缓退出宫外。
他心头有些不解,大王为何没有他想象中的暴怒……?
行至台阶处,他想到了一种最不是可能的可能。
一股寒意莫名的自脚底升起,遍及四肢百骸。
‘难道?’
‘大王一直在等长安君成蛟叛乱?’
……
章台宫内,嬴政自饮自酌,一言不发。
若不是一旁嬴奚仍在举箸同食,这偌大幽寂的章台宫怕是只剩他一个……
孤家寡人咯。
两张案席之间气氛一度诡异,终究是嬴奚忍不住了,谏言道:
“长安君成蛟叛乱,大王应即刻下一道诏命。
令王翦将军率十万秦军,前往屯留平叛!”
嬴政听了嬴奚的劝言,莞尔一笑,再举玉爵道:
“成蛟叛我大秦,自有相邦去处置,寡人尚未加冠亲政,如何能插得上手。
来来来……伯父勿要忧心。
与寡人再饮一爵!”
“大王……!”
嬴奚急了。
停箸离案,拱手直言道:
“大王,长安君成蛟可是您的王弟。
大秦嬴氏王族子弟。
此番若是让相邦出手平定叛乱,大王你必背上杀弟的骂名。
山东六国朝野之人,必会唾弃大王你的德行。
反而称赞吕不韦的忠正。
如此一来,相邦在秦国朝野的权势将更上一层楼。”
‘届时,大王您加冠亲政只怕……’
话说到这里,嬴奚也没有胆子再说下去了。
他盯着嬴政,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政儿就算有先昭襄王遗风,但终究是太年轻了,吕不韦那老狐狸这一步够毒的。’
“伯父的心,寡人知道。
但寡人的心思,伯父能明白吗?”
嬴政突然发问,彻底把嬴奚问住了。
‘是啊!’
自己似乎走入了思维死角,方才对大王所讲,都是自己所想,一厢情愿。
大王所想,他这个做臣子的确实不知道。
政儿即秦王位十一年,不能加冠亲政,久居章台宫。
他这个当驷车庶长的,名义上是大王伯父,打心眼底还是将他当做孩子的。
此时大王这么一问,倒把他问住了。
看着对案,青年英武,面容朗硬,不怒自威,颇具王者之风的嬴政。
嬴奚有些整不明白了。
“臣不明,请大王示下。”
嬴傒放下玉爵,离开案席,走到章台宫门口。
眼眸微凝,神光锐利。
遥遥看着相府方向,口中喃喃低于道:
“攘外必先安内!
仲父啊,你给了政儿机会,政儿又岂能不好好把握。”
“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