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长清及时制止。
栗子香忸怩了会儿,没再坚持,甚至主动转过身不看他。
待听见入水声才重新靠近,搬了张小板凳坐到他身后,羞涩道:“我给你搓背……”
“……好。”
反正只要她不钻进浴桶里就好,不然今晚肯定要见血。
哦,不对,她这几天本来就见血来着。
思索间,一双小手抓着毛巾开始在他后背上轻柔擦拭。
牧长清满脸享受,顿了顿,从手镯里摸出那瓶号称能加速头发生长的洗发水,将头发完全打湿后,挤了一点倒上去。
“我来吧。”栗子香轻声道。
“好,谢谢。”
“跟自家女朋友客气什么呀?”
“说的是。”牧长清笑了笑,顺手接过她手里的毛巾,给自己擦手臂,“也不知道这东西效果有没有他吹的那么好。”
闻言,栗子香低头在他头上嗅了嗅。
大约三秒钟后掰着手指头念道:“乌旗参、逢春枝、巴里郁郁、云发叶……确实都是能促进毛发生长的药草,比例也还行,效果应该可以的。”
“那就行。”
栗子香很开心。
这个男人真的愿意为了自己改变形象呢,虽然他短发也很好看,自己也喜欢,但……
反正心理上的感受不一样啦。
那是一种被在乎,被惦记的感觉,很温暖。
咔——轰——
一道怒雷炸过,映起惨白光芒,本该阴森森的恐怖气氛硬是暧昧无比。
栗子香抓弄一会儿后抿抿嘴,轻声道:“长清,你方才干嘛在窗前叹气呀?”
牧长清沉默,半晌后才回道:“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事。”
“嗯?说说呗?”
“好。”
话落,便又是良久的沉默。
牧长清双手搭在浴桶边沿,仰头望着天花板,似是在组织语言。
栗子香见状也不催,用小手挡住他额头,而后舀起一勺水顺着手掌遮挡的方向冲洗头发,免得淋入眼睛里。
等她冲完,牧长清也终于长出口气,缓缓道:“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我来这里的第两百零三天,风雨很大,电闪雷鸣,就像今晚一样。”
“那天,我身上的最后一枚铜板用光了,为了不饿死,大早上起来后就冒雨去了大道河边的那个码头找工作。求爹爹告奶奶,厚着脸皮,磨破了嘴皮子,终于在被拒绝七次后找到份零工,帮忙卸货。”
“大雨天嘛……加上又累又饿,我记不清自己摔了多少次,但还是足足干了五个多时辰,一直到天黑,大风大雨也肆虐了整天。”
“当然我并不怕苦,相比之下我更怕饿死。可是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找管事结账时,他却以我干活不利索为由,拒绝支付薪资。”
“无论我怎么解释,怎么求情,哪怕只是给一部分——他都不愿意,甚至还叫手下打我,我没办法只能跑了,但是又能去哪儿呢?”
牧长清忽然笑了一声,摇头道:“我当时在城外住的是自己搭的茅草屋,这种大风雨天,早吹散了,肚子又饿得很……”
他低头,看着水中倒映的自己,深呼吸一口气后再次强颜欢笑,声调渐高:“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理解我那种无助感,我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漫无目的地走,一直走到河滩尽头,然后站在原地顶着大雨思考了许久,最终,心一横跳进了汹涌的河水里。”
“水很凉,也很急,几个浪头打过来我就没了多少意识,感觉身体里全是水,涨得难受。”
栗子香眼眶红了,捏拿动作停下,两手紧紧抓住他肩膀。
她想起来了,那阵子她正好有事去了外地,就是拍那破戏剧去了!
等回来时才发现牧长清“房子”塌了,人也不知所踪,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亏得自己走之前花重金拜托了一个妖,让他暗中照顾下牧长清,结果那小子表面上满口答应,实际直接卷款跑路,离开了北冰城。
“然后呢?”
栗子香轻柔地按摩肩膀,附耳小声问,声音有些颤抖。
“然后在另一处河滩上被宏元救了,至于中途漂了多久我也不知道。”
“……”
身后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牧长清偏头,帮她擦了擦眼泪,柔声道:“这不是没事嘛,别哭,我想休息会儿。”
“好,我不哭了……呜呜……”
“嗯。”
或许是真累了,话落没多久,牧长清的呼吸便平缓下来,发出轻微鼾声。
栗子香一眨不眨看着,目光变得极度柔和。
以她的理解来看,无论人还是妖,在经历了长时间的近乎屈辱的生活后,性格多少会有点异样,甚至是扭曲。
但他没有,这个男人似乎永远保持初心。
哪怕要饿死了,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凭借自己双手去劳动赚取钱财,而不是去偷去抢。
即便被戏弄,也没有失去理智乱来,而是选择独自去一旁舔伤口。
说实话,这种老好人有点蠢有点傻,但各人有各人的天性,或许……
这就是对心向光明,无问东西的一种诠释吧。
对了,他现在在做什么梦?
栗子香稍稍平复心情,犹豫片刻后,身体散发出淡淡金光将二人包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