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识字的人说出告示内容,老人们议论纷纷。
老人甲道:“跟我一起在作坊干事的都被征召了,要不是我年老,也得从军跟秦军作战。”
某残疾人道:“要不是我腿瘸了,还不照样要从军。”
老人乙道:“幸好你腿瘸,要不然,恐怕要死于秦军之手。”
残疾人压低声音道:“我是故意摔伤腿的,腿瘸总好过白白战死。”
老人甲低声回应道:“你做得好,别说很难立军功,就算能杀秦兵立军功,韩国都要保不住了,立下军功也没用。”
听到这里,老人乙十分后悔,说道:“我儿被征召从军了,早知道就让他也摔伤腿。秦军大军压境,十有七八要战死了。”
洛阳有许多人跟三人一样的心理,认为韩国必输,觉得秦军入洛阳,也不见得是坏事。
韩国东边的都城新郑,这里的人,跟洛阳人有所区别。
新郑城内,同样有张贴告示,许多老人、十五岁以下男人看着告示,彼此交谈着。
新郑城南告示前,交谈得最热烈。
“暴秦要打来了!韩国不知能否保住!”
“是啊!韩国曾被暴秦灭国一次,不知是否会第二次灭国。”
“我父亲从军了!不知能否活着回家!”
“我儿被征召了,凶多吉少!”
“齐国、赵国是盟国,他们一定会派兵来救的。”
“只能指望救兵了!若是没救兵,韩国要再次被灭国了!”
…………
新郑西门外,三万韩兵聚集在此。
由韩王信率军前往西边。
张良前来送行。
目前,韩军兵力十九万,连部分工匠都被召入军中,达到了所能征召的极限。
那些刚满十五岁的男丁,从未参加过训练,正在紧急训练中。
张良道:“韩将军,多多珍重,只要能扛到援军赶来,必能保住韩国。”
韩王信:“希望韩国能扛住这一关!”
在十二月时,韩兵就全部征召完毕,部署在各重要地段。
韩王信率三万士兵赶往虎牢关,虎牢关以西的韩军,都暂时交给他指挥。
跟张良道别后,韩王信率军出发。
————————
函谷关对面营垒,韩信召集众将开会。
“诸位,过了东边二十里营垒,就是韩地了。此次作战方针,是先攻取洛阳、虎牢关,然后再夺取韩地各地域。我军战力占优,若跟韩军野战,我们胜算大,若韩军坚守城池,我们有震天雷,也能攻下来。第一战,是要把东面韩军营寨端了!”
他对范目道:“范将军,这第一战,由你负责正面进攻!”
范目领命道:“诺!”
韩信再对杜凭道:“杜校尉,你率领所部从敌营寨南边绕到背后,截断敌军退路。”
杜凭领命。
韩信再对全体武将道:“这第一战,要全歼敌军,不可让敌军逃跑。若能俘虏或迫使其投降,那是上上之选。明天,让韩军尝尝三弓床弩的厉害。”
上次确定降兵或俘虏也计入军功,再加上后来训导部使降兵归顺,秦军作战思想进行了根本性转变,俘虏敌军、或迫使敌军投降,这属于首要选择,杀敌是次要选择。
第二天,天空泛着鱼肚白,数万秦军已出动,不久后抵达东边二十里的营垒。
然后再出得营垒,向数里外敌军营寨而去。
“秦军来了!秦军来了!”
营寨内的韩兵各就各位,做好迎战准备。
这座营寨有三万韩军,守将名叫白崇。
白崇登上瞭望塔,观察着远处的秦军。
三弓床弩非常显眼,白崇一眼便看到了。
刚开始时,他不太担心,因为营寨外布下陷阱的地方,略远于秦军床弩射程。
很快,白崇皱起眉头。
他看清楚了,秦军床弩有三张弓?
床弩还能用三张弓?
白崇先是疑惑不解,随之担心起来。
暴秦能不断发明稀奇古怪之物,三张弓的床弩,射程必定更远。
果然,床弩停下的地方,足足有二百五十丈距离。
范目的秦军停下后,杜凭率领部下万余人,向敌营寨西南边走去。
上次骆甲所率领骑兵,就是从这里进入韩地。
营寨中的韩兵们眼睁睁看着秦军从南边走过。
此时,白崇在犹豫着,要不要派兵从营寨后门出击,跟这批秦军野外交战?
他再望着对面秦军床弩,要是这么远距离能把箭射入,韩军只能被动挨打,要是用火攻,整座营寨都要被烧掉。倒不如出去作战,还能拼一拼。
想到这一层,白崇立即发出命令,分出两万兵力,亲自带兵从后门而出,要迎战绕到南边的秦军。
“韩军出来了!”
杜凭让绕到营寨后方,就看到营寨后门打开,大批韩兵出来。
某军候问道:“校尉,我们要不要主动进攻?”
杜凭道:“不,韩将军有令,若敌军从后门出,先不进攻。等我军用床弩向敌营寨攻击、夺取营寨后,敌军士气必定受挫,那时再攻击。”
旁边的军候们,都佩服韩信将军的用兵。
营寨正面,秦军把三弓床弩的箭矢运来。
这些箭矢箭尖后,都裹上一层燃烧物。
士兵们绞动绞轴,把弦拉到弩牙上。
箭矢燃烧物被点燃,再放在箭槽上。
这次用来作战的三弓床弩有上百架,一百燃烧着的箭矢射出,向敌营寨飞去。
三弓床弩强力射出的大箭矢,穿透力极强,落入营寨内,无论是落在地面上、还是木板上,箭尖都会深深钉入。
偶尔有汉兵被射中,直接穿透身体。
由于箭矢穿透力强,射中木板时,箭尖后的燃烧部分被钉入木板,不易将木板燃烧。
然而,这营寨内有大量帐篷,箭支射入帐篷,让易于燃烧的帐篷着火。
本身韩兵就对秦军有畏惧心理,被如此强力的床弩攻击,引起大火,给韩军造成极大恐慌。
在刚开始时,还有韩兵扑火,随着一轮轮箭矢射出,火势越来越大,整个营寨陷入混乱。
营寨后门,一万秦军和两万韩军对峙着。
秦军没发动进攻,白崇一时也不敢主动进攻。
这时,白崇听见了营寨的呼喊声,回头望去,只见营寨火光冲天。
果然床弩能射这么远,要是不及时出来,士兵最终会被全部烧死。
白崇下达命令,让营寨内的士兵都出来,一齐迎战秦军。
这时,韩兵中出现了恐慌情绪。
营寨都被烧了,士兵们不惊慌才怪呢!
越僵持下去,韩军士气只会更低落。
白崇发出进攻命令。
韩军盾牌手在前,踏弩兵在后,向秦军压了上去,在弩兵后面,是长铍兵、戟兵。
“准备迎战!”
杜凭发出命令,一批踏弩兵上前,摆好阵势。
“嗖嗖嗖……”
敌军进入射程后,弩兵射箭。
“噹噹噹…”
射出的箭支部分被敌军盾牌挡住,部分射入缝隙或后面。
敌军的弩兵也射箭了,双方互射。
这时,陆续有韩兵从营寨后门出来,极为狼狈,有些人头发、衣服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白崇把这些士兵集合起来,准备战斗。
在秦军这边,杜凭下令出击,以攻对攻。
不久后,双方短兵相接,矛兵对矛兵。
虽然秦军人数不占优,但士气十分高昂,韩军却士气低落、恐慌,反倒让秦军占了上风。
矛兵对矛兵,互有死伤,韩兵死伤更多。
这时候,有秦军从敌营寨南边赶来了,这是范目的部下。
韩军被前后夹攻,士兵恐惧之心更甚。
“投降不杀!顽抗者死!”
“投降不杀!顽抗者死!”
上千秦兵高喊着。
杜凭部长矛兵后面的士兵们,同样高喊起来。
在心理攻势下,韩军虽然没有立即崩溃,但军心更乱。
范目部也发动进攻了,向韩军右翼发动迅猛攻势。
秦军前面的部队进攻,后面一直有士兵高喊口号。
在如此打击下,韩军崩溃了,有士兵带头逃跑,引发连锁反应。
秦军骑兵出动,迅速收割逃跑士兵。
“投降不杀!逃跑者死!”
“投降不杀!逃跑者死!”
秦军口号适当改变。
虽然有骑兵追杀逃兵,也不可能无一漏网全杀掉。
最大限度促使敌军投降,才是最优选择,这是秦国朝廷的战略方针,所有武将都要贯彻执行。
秦军前后夹攻的部队迅猛向前。
韩军正逃跑的士兵,见其他逃跑被秦骑兵追上杀掉,又听到投降不杀的口号,扔下武器投降。
白崇骑着坐骑想要逃跑,被追上来的秦骑兵射杀。
“投降不杀!逃跑者死!”
数千骑兵收割韩兵,让许多韩兵断绝逃跑念头,做出投降决定。
这场规模不算大的战斗结束了。
韩军营寨燃烧得更旺。
范目来到战场,统计战报。
经过清点,韩军有13519人死亡,包括被杀和烧死,有14660人投降。根据降兵交待,这座营寨有三万驻军,结合统计数据来看,有近两千敌军逃跑。
这次作战,秦军有1895人战死,二百余人重伤。
韩信来到现场,听取作战汇报,写好战报派人向皇帝报告。
万余名降兵,被送入函谷关对面营垒,这营垒足够大,可容纳数十万人长期生活,这次作战的降兵、俘虏,都会先送到这边看管。
下午,韩信再次把诸将召集一堂,安排任务。
秦军以前所占营垒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扼守着通往洛阳的官道。
从营垒往东入韩地后,沿着官道折向东北,走数十里是陕县,再从官道往东走,有渑池、新安二县,然后直达洛阳。
这是进攻洛阳最快捷道路,敌军必定有重兵把守。
还有一种选择,可以从南边的洛水乘船南下,从水路进攻,洛水从西南往西北流,经过洛阳后流入黄河。
秦军没有组建水师,只能从陆路进攻。
韩信决定,从官道挺进,一路扫荡官道周边的韩军,直达洛阳。
第二天,秦军从官道浩浩荡荡挺进,大张旗鼓进军。
秦军所经之处,都有斥候先侦察,确保无伏兵。
如果韩军敢出来迎战,直接摆开阵势作战,凭借优势战力碾压过去。
这天,韩信带兵来到陕县城外,陕县县城城门紧闭,里面的韩军如临大敌。
陕县城墙不算高,攻城难度不太大。
辛韦道:“韩将军,是否要攻城?”
韩信道:“不,先劝降,若不肯降,再攻城!”
一床弩射出箭矢,箭矢上绑着用布写好的劝降信。
陕县守将是名校尉,名叫霍伟,他看了劝降信后,当场就拒绝了。
韩信冷笑道:“自寻死路的家伙!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他立即下令攻城。
在秦军强大的战力下,稍微费了一番功夫,陕县被攻破。
下属报告:“报告将军,敌将霍伟自尽了!”
韩信道:“算是尽职尽责的军人,把他厚葬了!”
经过统计,敌兵被杀死三千余人,投降、被俘的有五千余人。
韩信带兵进入县城,向县衙而去。
秦兵们在主要街道派兵守卫,沿途街道两边都大门紧闭,偶尔有人探头看向外面的秦军。
韩信来到县衙,这里的官吏都跑光了,唯独在正堂还有坐着一人。
韩信进入正堂,问道:“你是何人?为何留在此?”
那人站起来,向韩信作揖,不卑不亢道:“我乃陕县县令鲍良,洛阳人,韩国复国前,乃三川郡百石小官,因精通秦律,被韩国朝廷启用,先是任本县县丞,两年升为县令。”
韩信道:“大秦天子之军,已收复陕县,从今日开始,陕县重归大秦朝廷治下。”
鲍良道:“若大秦朝廷不嫌弃,我愿为朝廷效力。我熟悉本县情况,愿助朝廷尽快安定民心。”
韩信仔细打量眼前这个鲍良,对方三十余岁,身材矮胖,看上像经商有成的大富豪。
他说道:“这里的守将霍伟,忠于韩国,誓死不降。看来你是贪生怕死,又或者想继续做官,才主动归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