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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前路难行

一名身着绸实衣裳的中年人规规矩矩立在堂中,一双眼睛时不时转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在他看来,这里同他们宋氏相比,未免有些过于‘贫乏’。不过转念又想,此地乃是聂氏少君的暂居之地,简陋些也能说得过去。

须臾,奢奴走了进来。

他甫一瞧见中年人,神色略显倨傲的拱手,“原来是李掌事,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李掌事见了奢奴,立马赔上笑脸。

“竟是奢伯亲迎,实在不敢当。”

奢奴淡淡点头,问道:“李掌事亲临,想必是有要事,说吧。”

闻言,李掌事略显犹豫,言道:“奢伯,在下此来,乃是奉了聂氏女君之命,前来寻聂少君的。”

“吾家少君歇息了,有事你直接告诉我吧。”

“还请奢伯见谅,聂氏女君说了,让小人必须亲自传话给聂少君。”李掌事硬着头皮言道。

奢奴皱了皱眉,心道此人好不知趣,如今自家少君正在歇息,岂能让他去打搅了少君清梦,少君可是好几日都没有睡个安稳觉了。

可是,紧跟着奢奴便看见李掌事从袖子中取出一块润白色的玉佩。

“奢伯,此乃是聂氏女君交予小人,面见聂少君的凭证,还请奢伯验证。”李掌事双手奉上玉佩。

奢奴不敢怠慢,连忙接过玉佩细细观察。须臾之后,他已辨明玉佩真假。

“你且稍待,我去通知少君。”

“有劳。”

此时,聂嗣正准备歇息。

奢奴走至正房,将玉佩奉上,又说了一些事情,聂嗣只得强打起精神,在正房接待那位李掌事。

李掌事以往很少见到这位聂氏少君,不过这一次见到,着实让他惊讶了一番。因为这位少君,确实长着一副能让栎阳各家细君前仆后继的容貌。

难怪聂少君要来丹水进学,这要是留在栎阳,恐怕是一刻也静不下来。李掌事暗自想着。

聂嗣跪坐着,手中揉捏着玉佩,眼眸玩味的看着李掌事。

不知不觉,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聂嗣愣是一句话没说,就是静静的看着李掌事。到最后,李掌事自己撑不住了。

“敢问君子,可是小人有什么失礼之处?”

李掌事以为自己什么地方的礼仪没做好,惹得聂嗣生气,所以他才这么长时间一句话不说。

聂嗣轻轻将玉佩放在案几上,直了直腰背。

“季玉,他如今到哪儿了?”

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

李掌事惊讶的看着聂嗣,旋即又觉得直视聂氏少君有些失礼,所以微微低头,看着案几。

“您,是怎么知道的。”李掌事咽了咽口水。

“此玉佩,虽非名贵之物,然因其润白之色,颇得母亲喜爱。就算当作凭证,她也会交给你家少君,而绝对不会是你。”聂嗣淡淡道。

闻言,李掌事苦笑一声,坦白道:“正如吾家少君所言,确实瞒不了您。”

聂嗣轻轻一笑,并未因此得意。

凭证这种东西,母亲绝对不会交给一个仆从,更何况还是宋氏的仆从。此人之所以能持有玉佩,多半是那个人给的。

“这是吾家少君,让小人交予您的帛信。”李掌事从袖子中小心翼翼的取出帛书,交给奢奴,由奢奴转交给聂嗣。

聂嗣没有着急看帛信,反而问道:“季玉为何要先遣你过来?”

闻言,李掌事面露尴尬,小心道:“少君说,他想说的都在信中,您一观便知。”

说到底,他就是个送信的工具人,啥也不知道,而且一路上携带着‘烫手’的玉佩,紧张的要死,深怕玉佩丢失。如今见到聂氏少君,他也算是能交差了。

聂嗣轻笑,伸手打开帛信:

‘大兄如面,弟圭谨敬,自去岁一别已有年余......’

写信之人是他的表兄弟,姑母之子宋圭。自小这位小老表就跟着聂氏子弟一起长大,彼此之间也颇为融洽熟悉。信中内容除了问候他之外,却没有提到其他事情,这让聂嗣不由得奇怪,弄了半天,浪费一张帛书,就写了这些个废话?

“宋氏果真豪富。”聂嗣放心帛书,轻描淡写的说着。

生气倒是不至于,就是觉得这个小老表有些调皮,让人持着自己母亲的玉佩来见他,却什么大事也没有,闹呢?

李掌事面露尴尬,若是旁人说宋氏豪富,他定会坦然一笑。可说这话的是聂氏少君,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表露任何情绪。

“你们家少君让你先一步来此,想必是有事情吩咐你的吧。”聂嗣道。

“君子明见,少君确有要事。”

“说吧。”聂嗣收好帛书,将其放置一边。

李掌事整理言辞,说道:“少君已得知丹水书院正在赈济百姓的消息,已从华阳调来粟粮,准备与当地商贾交易。故遣小人前来,厘清此地情况。”

聂嗣眉头不经意的微蹙一下,“季玉,他应该知道我是丹水书院的学子吧。”

“少君知道。”

“既然知道,那他没想过,丹水书院赈灾事宜,我也参与其中么。还是说,季玉准备连我这个兄长的金帛也要赚?”聂嗣语气出现一丝波动。

此前,丹水地方恶商,肆意提高粮价,已让他心中不爽。现在自己的小老表也要过来赚取不义之财,让他有些疙瘩。

李掌事听出了聂嗣语气中的不快,连忙解释道:“君子,少君说,等他抵达丹水,自会同您解释。”

到此,聂嗣倒是有些明白宋圭的想法了。他应该是知道自己在帮助书院赈灾的事情,若是贸然在帛信中提起卖粮之事,担心自己拒绝。所以才会让李掌事先拿着母亲的玉佩过来。

宋圭能拿出母亲的玉佩,想必是带着母亲的意思来的。

小心眼倒是不少。

聂嗣道:“若是无事,你便下去休息吧。”

对小老表的心思,他也懒得去计较,一切等见面就清楚了。

“唯。”

李掌事躬身一礼,跟着奢奴下去。

待他们走后,聂嗣拿起帛信看了又看,须臾后长叹一声。没想到赈灾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迎来的不是各郡县的襄助,而是四面八方的商贾。

粮食甚多,可是还有多少人能拿出金帛来当这个冤大头买粮呢?

以他自己为例,目前已拿出三百金购置粮食,随着恶商的粮价涨幅,他将自己剩下的金帛全都拿出去买粮,面对上万灾民,那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看不见希望,他的同席们还会继续帮助夫子赈灾吗?

更别说,他们只是学子,还当不了家,各家的主君只怕不会任由他们在外面胡闹。

一念至此,聂嗣不由得心冷。赈灾之事没有朝廷帮助,单凭民间的力量是不可能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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