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韦家被圣人处罚,想来老先生已有耳闻,我等夤夜来访,乃是受诸大档所托,愿于先生共同辅佐朝政……”
杨廷和没有拐弯抹角,刘养、孙和则是说的更加露骨,就差直接说与内阁联手架空皇权。
但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之人,说话不可能如山野村夫一般直白,还需要一些遮羞布。
杨廷和听后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捋捋颔下胡须,细细斟酌一番利弊。
今日朝会他便清楚,皇帝亲政已然是不可阻挡之势,其已有意联通内廷架空皇权,更好施展自己执政理念。
可是架空皇权后果,他不可能不知。
别看架空皇权笑的欢,日后还政免不了拉清单。
低头沉思一番之后,杨廷和还是决定冒险尝试一下,遂望了望屋外,见没有人偷听,在轻言:“诸太监之意,予已悉知,尔等可通往慈寿皇太后处告知,圣人年龄尚幼,处事必然不周,比如曾不肯认孝庙为父。
请慈寿皇太后仿诚孝圣昭皇后,宣德及正统年间故事,处理国之重事,待圣人成年之后再行还政!”
杨廷和虽然素来刚直,但并不意味着他是一头蠢驴,架空皇权之事虽然想做,但不会明做。
故而他选择釜底抽薪,拉出张太后在前面顶缸,直接架空朱厚熜。
如此就算以后拉清单,只要今日之事不曾泄露,则皇帝永远不可能知道,此策出自何人之手。
也就不可能把账算在杨廷和头上。
张太后志大才疏,又与朱佑樘宛若寻常夫妻,杨廷和让刘养、孙和二人把朱厚熜不愿认朱佑樘为父之事捅出去,必然可激怒这位老太太。
轻则废黜帝位,重则恐怕会控制朱厚熜,到老太太身亡为止。
面对一个志大才疏的女人,杨廷和自然感觉没什么问题,这也完全达到他所要的目的。
刘养、孙和二人也不是傻子,杨廷和说了虽然跟没说看似差不多,实际上已经点拨了二人。
众宦官的难题在于皇帝不喜太监,可若是皇帝手脚被缚,焉能处决诸人?
张太后对于众人虽好感不佳,但远不及今上这般苛刻。
且张太后一旦执政,必然还是会倚重这些宦官,如此所有的困难也算是迎刃而解。
欣喜若狂的二人,当即拱手而言:“多谢先生指点……”
……
于此同时,谷大用、张永、魏彬等人避开其余太监,凑在一起商议着如何卖“队友”。
“谷哥以为我每该怎么跟皇爷说?”
宫里生存下来的人,没有什么善男信女,无一不是从无数算计之中,一步一步爬上太监一级。
真善男信女,也不能活到这个年纪,更不可能成为宫中大档。
从其余太监决定联合杨廷和之时,他们已经做好“卖友求荣”的准备。
宫中尔虞我诈实属正常,并不会向士大夫一样,一旦泄露臭名昭著,而且他们也不会惧怕区区臭名。
“此时不慌,我每慢慢等,刘养、孙和虽然已经出宫勾连杨新都,但所谓捉贼拿赃,我们等到他们真正联手之后,再前往皇爷处!
当初解决刘瑾,我每忍了五年,处决钱宁我每也忍了无数年,难道还急于一时不成?
皇爷现在尚且游刃有余,我等即使现在前去,也不见得能够得到重视。锦上添花固然好,但远不及雪中送炭来的深刻!”
谷大用稳坐泰山,不见丝毫急迫,呷哺一口茶水之后,才慢悠悠回答张永所问。
皇帝讨厌宦官,这点大家心知肚明,如果此刻前去投靠,所能获得的利益并不高,可若是朱厚熜被掣肘之时,他们再跳出施以援手,届时皇帝必定感恩戴德。
投靠人不能盲目投靠,也需要一定手段,不然所获利益,则是天壤之别。
“谷家说的是,眼下我每在暗处,皇爷、杨新都、张锐……他每在明处,我等只需作壁上观,待价而沽便是,何须急于一时?”
魏彬听完谷大用之言,立马出声附和,既然准备卖,那就无谓将价钱抬高。
以他们在内廷的地位,无论投向哪一方,都可以使天平立刻倾斜。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杨廷和根本不是单纯与内廷联手,而是将张太后拉拢在一个战车上面,使得合作更加固若金汤。
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在他们一个思索待价而沽,一个思索拉拢张太后之时,皇帝也在想办法对付宫中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