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贺众光带兵在医王山下,大败浦上政宗派来袭扰美作国的军势,并斩杀敌军大将福原则高。
市部堪二郎作为百足众内的幌众,此前正是奉命追击逃散的败军,并搜寻重伤逃亡的高岛政秀。
“原来是星贺光重手下的百足众。”长船贞亲等人不免松了口气。
战国合战被几次几次都没甚大碍,只要这些郎党还存留,军势便能够重新集结,振作起来。这也是为何山名军被杀得大溃,却至今仍能够同尼子军对峙的原因之一。
同样,方才市部堪二郎追杀的那些播磨军,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杂兵,说不准还是浪人组成的游势,根本无关大局。
浦上宗景同星贺光重关系和睦,并迎娶对方的姐姐做侧室,算是将星贺家纳为一门众,此前星贺家也是出兵响应高天神城的军令。
由是市部堪二郎一认出宇喜多直家,当即便亲自引路,带回本阵。
星贺光重的本阵,就驻扎在友野原的三长川一线,除却其本队外,还有前来助阵的江见氏、新免氏等豪族军势,总兵力合计少说也要万众以上。
宇喜多直家等初到本阵,星贺光重恰好不在,市部堪二郎自有差事,便另安排郎党带着众人至一大营帐暂时等待。
冈家利过往也曾同百足众联兵,此次再来,却并无故人故军的熟悉感觉。宇喜多直家见这个美作国菅家党出身的武士,连连摇头,直道:“不对,不对。”至于差异在那里,他想了半天愣是说不各所以然来。
反倒是角南隼人低声道:“和泉守,方才从前阵至后阵一路走来,景观果然陡变,尤其是最前面的那一阵,似有一揆众的模样。”当说到“一揆”二字。面色忽然有些触动,眉头皱成一团,似是想到甚么恐怖的事情。
他的意思宇喜多直家明白。星贺光重将整个军势分做五阵,即前后左右中。其中左右两阵,分别是日笠赖房、原田贞佐等杂部屯驻,众人没经过,不好评价。但前中后三阵军势一目了然——前阵最差,后阵次之,位于中间的本阵最为精锐。
而实际上,单论兵力而言,前阵占据了绝对的数量。凭借多年合战的经历,按着营帐数,宇喜多直家估摸着前阵少说也有五千人,本阵最少,顶多千人到头。
前阵人多,但大多是临时收拢裹挟的流民、羸弱,战斗力很差、合战中的主要作用也无非是蚁附、填壕,宇喜多直家敢肯定,就算这些人死伤惨重,星贺光重也绝不会眨一下眼睛。
相应的,这些人的待遇也是极差,基本上每天两碗杂粮稀粥吊着条命,形貌与路上见到的那些流民无异。
反观本阵,景象完全不同。本阵的那些足轻虽说也大部分瘦削,但胜在顿顿饱饭,还时不时能因为胜仗,而加餐庆贺,士气方面完全不是那些脚步虚浮的羸弱杂兵能够比拟的。
本阵内就包括星贺家的“百足众”,这些郎党才是整个军势的支柱。这些郎党打没了,星贺氏的家名离断绝也就不远了。
后阵基本则多是以户聚居,显然是星贺氏庄领内的百姓,待遇虽不如中军本阵,却也是比外郡流民强上太多。
这种裹挟老弱出阵的手段,实际上很少出现在豪族的合战当中,毕竟哪怕是羸弱杂兵也是要吃饭的,数千名对合战几乎毫无用处地羸弱,聚集在一起,每天光兵粮消耗就不是个小数目,再者百姓都死光了,谁来耕作名田,服从劳役。
除了一向一揆,法华一揆这样佛宗军势,才会不计后果的煽动数以万计的百姓外,很少有豪族真的如此去做,星贺光重如此作为,也是无可奈何。
眼下美作国乱成一团,大量百姓抛家弃土的四散逃亡,豪族们为了抵抗尼子军,也焚毁农田,执行坚壁清野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手段。
如果不对流民,加以收拢的话,等战乱平息下来后,庄领内就会出现空有名田,而缺少劳力的尴尬处境。再者大量流民浮浪,因为缺少粮秣也容易形成饥馑一揆,前去攻占豪族们固守的城砦,掠夺钱粮。
反倒不如将这些流民聚集起来,一方面扩充兵力,另一方面也方便在战后重新划分为租庸佃户。
能够提供劳役和赋税的丁口,从来都没有人会嫌多,否则尼子家也不会每次出阵都要大肆掠夺百姓,驱赶回出云国,充实因为合战死伤而造成的人口损失。
宇喜多直家一众人到本阵时,已经是哺时,又等了一段时间,及至日暮也为有人来通知星贺光重的消息,众人的面色很是难看,不管如何来说他们也都是有些出身的武士,更不用说这里面还有三浦贞胜的家眷和浦上氏的家老。
明石景季原本自持家老的身份,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进入本阵后,自当会被人奉为上宾,现在被如此冷遇,如何能够安做得住,数次借口“透气”,出到帐外张望。
宇喜多直家同样不快,眼下尚在与播磨军交战,他星贺光重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众人可以理解,但对方却也不能真个将自己这一干人等晾在这里不闻不问,甚至连口温水也不给喝,好在他城府深沉,端坐在帐内仍旧谈笑自若,甚至宽慰旁个。
三浦夫人虽然同样等的焦躁,但因为提前得了嘱咐,始终端坐在牛车内,没有下来半步,只是偶尔撩开窗帘透透气,让人本来带着的递些清水、野果充饥。
她现在可是宇喜多直家等人,借口逃离美作国的护身符,决不能落到别人手中,这处大营内鱼龙混杂,说不准便有心向尼子军的豪族,由不得他们不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