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等待的时间,许肆又补了补妆,然后接了个龚喜的电话。
许肆不想拿手机,就干脆开了免提放在旁边。
龚喜在那边絮絮叨叨地嘱咐:“这次走红毯的有几个制片人,还有杂志主编,你提前认认人,到时候记得打招呼,就算不跟他们交好,必要的社交礼仪能做到位,要不然一堆献殷勤的人里夹着个你,多招人恨啊。”
这已经成为活动开始之前必要的一环了,龚喜每次都得仔细嘱咐一遍,怕就怕许肆冷着脸谁都不搭理。
在这圈子里混的,怎么都不能跟资本家作对啊。
“我听说这次结束之后有个聚餐,你不想去就装病混过去,记得装得像点,还有那个采访,问题你已经都收到了,回答的时候照着写好的稿子念,别扯其他的。”
都是走过场的事情,按理说没人会做不好,但放在许肆身上就怎么都让人不放心。
许肆听得一脸烦躁,冷冷地反问。
“我是小孩子吗?”
龚喜一噎,心说你还比不上小孩子懂事呢。
他忍不住嘟囔:“谁让你有前科呢,你之前得罪的那个华商老总,到现在还想着法子给你使绊子。”
许肆转着腕上的手表,听到这个名字后眉眼冷了冷。
“不得罪他,怕是有人早就想办法把我弄到他床上去了。”
听了一耳朵的化妆师默默抱紧自己的化妆包。
华商老总那点恶心人的癖好在圈子里不算个秘密,但人家有资本,大家就算再嫌恶,该奉承的也得奉承,只有许肆不,他第一次见那老总,一杯红酒直接泼到老男人脑袋上了。
这事没被捅出来,但大家都知道,从此之后许肆就经常被这老总使绊子。
喻温不知道这些事情,但从许肆这句话里也能猜到些什么,略微担忧地皱了下眉。
龚喜叹气:“所以只是让你收敛点嘛,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变态,那几个制片人虽然功利点,但跟咱们又没仇。”
他不多说了,只是重复嘱咐。
“采访别胡乱说话。”
记者也不是傻的,多少知道点许肆的性格,有时候会故意提一些刁钻而别有意味的问题,想从许肆嘴里套话。
毕竟别人话里十分假,许肆话里只有五分,留出来的余地足够他们做文章了。
许肆挂了电话,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眉尖儿始终蹙着,原本就白的皮肤在冷光下显得近乎病态。
他抿着唇,声音哑哑的。
“想吃糖。”
因为换了衣服,他兜里没有糖。
喻温在口袋里摸了摸,拿出几颗糖都塞给他。
她并不嗜甜,现在倒是能随时拿出糖来。
许肆剥了颗硬糖,神情稍微缓和一些,往喻温的方向偏着头。
“龚喜总觉得我做不好这些。”
他皱着眉,不大高兴。
“我让你们很不放心吗?”
可能是喻温太安静,糖果太甜,他一直凝滞的思维突然转了个弯,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化妆师竭尽全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腹诽:当然不放心啊,在这圈子里混的人,有几个随心所欲能落得好下场的?
喻温自己也含了颗糖,吐字模糊而缓慢。
“有一点吧,”
不等许肆耷拉下脑袋,她又很快补完了没说完的话。
“你不好好吃饭,不会照顾自己,饿了懒得找吃的,冷了也懒得给自己加衣服,当然不让人放心啊。”
车里安静又昏暗,只亮着一盏白炽灯,喻温坐在角落里,只有戴着红绳的手腕落在光里,她往后仰了仰,周围萦绕着很浅的糖果香气。
“但是其他的,你都做得很好。”
语调轻而肯定,尾音落下的时候,仿佛敲在琴键上,引起胸腔的共鸣,让许肆有一瞬几乎屏住了呼吸。
他沉默了一会儿,咬碎了齿间的硬糖,含糊不清道,“你在夸我吗?”
喻温笑:“嗯,在夸你。”
她学着许肆的模样歪头,俏皮地一眨眼。
“不用谢。”
许肆没说话,不停地转着腕表来转移注意力,心口却燃起阵阵灼热,烧得他口干舌燥,喉结轻轻滑动。
想亲她,不行的话,抱抱也可以。
车辆缓缓往前挪,孟浮出声打破了这微妙的静谧。
“前面的人已经走上红毯了。”
最多三分钟,许肆就该上场了。
车门推开一条缝,许肆一条腿迈出去,左手还按在皮质座椅上。
喻温反应很快,飞快地把他左手上戴歪的腕表摆正了。
许肆身形凝滞一瞬,在喻温靠近的时候竟然想就势抱上来,又被理智克制住。
他收了心思,转身下车。
红毯铺就长道,灯光明亮,许肆一步一步往前走,时而配合着记者拍两张照,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却把魂儿都落在了车里。
许肆走后,孟浮就开车往后门走,去主办方早就准备好的休息室等着。
化妆师憋了很久,还是没忍住。
“你跟许肆认识很久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许肆对她的态度有些微妙,非要形容的话,好像太亲近了。
喻温:“没有很久。”
她想了想:“我们是朋友。”
是朋友啊。
化妆师想到什么,笑了一下。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许肆有朋友。”
喻温诧异:“龚喜不是吗?”
他们才是真的认识很久了,绝不是简单的雇佣关系。
化妆师说:“大家都是这么以为的,但两年前吧,有个采访问到这个问题,许肆没承认也没否认,他只是强调:龚喜就是龚喜。”
连龚喜自己,也从来没有提过自己和许肆是朋友,他们的关系好像不仅于此。
喻温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了。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不是都可以用现有的名词定义的,但龚喜和许肆,对彼此一定都是特别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