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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看医生

那年喻温被送回乡下,她的穿戴打扮仍然是城里的风格,喻渊平要面子,从不在物质上亏待她,所以从第一天起,她就始终形单影只,融入不了别人的小圈子。

这个年纪的女孩刚刚有了爱美的意识,对一切漂亮的、潮流的衣服首饰有着很执着的追求和占有欲,小喻温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就是用一条亮晶晶的项链换来的。

可是,她们要的太多了,太贪婪,太得意。

小学下课早,小喻温被几个女生拉去操场,她们堆了一个很小的雪人,指着雪人看她,要她拿出一些东西来给雪人做眼睛和鼻子。

小喻温想了想,把口袋里两颗圆溜溜的糖果递过去,站在最前面的女生一看就生气了,打掉她手里的糖。

“你不是有珍珠手链吗?扯两颗珍珠下来都不舍得?太小气了吧。”

小喻温很无措:“可是珍珠是白的,不能当眼睛。”

女生不依不饶,非要她把手链拿出来,最后干脆趁小喻温犹豫的间隙把手链夺了过去,颇有些得意地冲其他女生晃了晃。

她把手链揣进自己口袋里,冲小喻温抬抬下巴。

“还有鼻子呢,你头上这个发卡就不错。”

小喻温抿着唇,没说话。

她摇摇头:“我不给你们了。”

根本就不是要给雪人做眼睛的,她们就是在骗她,小喻温感觉到了。

女生“切”了声,朝后面的几个女生招招手。

“雪人还得有衣服,你把棉袄脱了吧。”

小喻温这次连犹豫都没有:“不给。”

她转身想跑,被那些女生一把扯住,那个站在最前面,个子也最高的女生拽着她头发,不管不顾地就要扯她外套,领口的牛角扣被一把拽下,顺着力道弹到脸上。

太疼了,她忘记了挣扎。

喻温一直以为那年冬天是特别冷的,冷到她到后面已经哭不出来了,但好像并不是这样,她只是没有可以御寒的衣服。

手背骤然一痛,小女孩拿短短的手指头勾着项链,在她旁边甩来甩去,她大概不懂什么叫挑衅,却已经无师自通了这种可以伤人的小把戏。

喻温有些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她觉得手很疼,脖子也疼,但耳廓里有一阵阵的杂音,喧嚣鼓胀,让她连疼痛都开始迟钝。

“还给我。”

小女孩扬着尖尖的小下巴,攥紧了手里的项链。

“抢到了就是我的。”

喻渊平似乎说了什么,总归是些无关痛痒的话,因为腿边这个小女孩反而得意地笑了,她才几岁,却已经明白,她抢到的东西,大人们便不会强迫她还回去。

抢到的,就是她的。

有碎片化的黑暗拢上眼角,喻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了满身的冷汗,左手神经质地痉挛着,但好在右手还能动。

她垂着薄薄的眼皮,下颌绷紧,抬手去拿回自己的项链。

她用了浑身的力气来做这个动作,小女孩也明显没想到这个大人会直接上手抢,被这股力道一带,脑袋撞上了沙发边缘。

疼是不疼的,但她哭得很厉害,尖利的泣音一瞬间充斥了喻温耳道。

随后是慌乱的脚步声,喻文心比哭声还难听的咒骂,喻渊平略带不满的指责。

喻文心抱着孩子,已经气疯了。

“我早就说她有病!脑子有病!你非要找她过来干什么!”

喻渊平紧紧皱着眉:“你说话注意点!”

喻文心边哄着孩子边瞪他:“我不管了,你爱找谁找谁,赶紧把这个疯女人赶出去!”

她拍着孩子后背,嘴里止不住地嘀咕。

“脑子有病就该在医院待着,装的没事人一样,我早就说了,这都是她妈那边的基因不好,你非得喻家喻家的哄着她,她配吗?”

孩子的哭声还没停,女人的咒骂越来越过分,喻渊平捏了捏鼻梁,身心俱疲。

他们后来大概还说了什么,但喻温已经听不见了。

她给裴骃打了电话,在她最后清醒的时候。

传进听筒的声音很低很低,哽咽至极。

她说:“哥,我想看医生。”

她一直都没有好过,一直都是个脆弱又神经质的病人,那些正常的社会生活对她而言是个奢侈的妄想。

她终于妥协,终于意识到,自己始终被困在那片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白茫茫天地,从未走出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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