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选,其实是一目了然的,如果不考虑政治因素的话。
当做没看见这封信,等着河北世家的兵马霍霍邺城,然后梁军再上去收拾烂摊子,把想办的事情都给办了,占据邺城,这些都是基操。
到时候把责任都给推到渤海高氏兄弟身上就完事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不过于谨并不是无脑莽夫,刘益守将信交给自己阅览,很显然不是为了“这么点”事情。
“主公,恕末将直言,从战局的角度看,不必考虑其他的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八个字就足够了,无须说太多理由。只是,主公既然提出来,那自然有主公的道理,末将不知应该如何评价。”
于谨很是谦逊的说道。
刘益守将信收好,微微点头叹了口气。
“如今我们正在席卷天下,不比从前了。攻心始终都是上策,攻城才是下策。这次若是可以入主邺城当然好,但是很多问题,我们没法处理,也不好处理。
高欢的人马在邺城摇摇欲坠,我们有理由扶他们一把。只要派人埋伏在邺城附近,等高敖曹的人马出现后,将他们杀退即可。当然了,若是退回来的是得胜而归的厍狄干,我们也照杀不误。
无论如何,入邺城是没必要的。我们只打援,不攻城。”
刘益守的意思,总结就是两个字:控局!
如果梁军攻占邺城,高欢也就败亡了。他败亡了,高敖曹他们就要吃掉高欢的政治资源,比如说再立一个元氏宗室当“魏国皇帝”,然后利用河北腹地“借尸还魂”。
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个北魏复国么?
显然不是的,他们只是为了以此提高自身谈判的筹码而已,增加刘益守平定河北所需要的各种成本,包括政治资源。
所以娄昭君说让刘益守“援护”邺城,那他也不妨公事公办的“援护”一番。
既争取了人心,又还了人情,还给了娄昭君一个交代。
“主公之言,深得进退之道,不过还是需要派人去给娄氏回一封信,以安其心。”
于谨若有所思的说道。
不表态,有时候就是最大的表态。很多时候“已读不回”的态度,就是最大的傲慢,比破口大骂还容易得罪人。
“回信那是自然的,你准备弩手三千,精骑一千,步卒三千出征。邺城以西不远有一小城为叫武城,你命士卒偃旗息鼓进入武城屯扎,待河北世家的兵马攻邺城之时,从武城内杀出,必能大破高敖曹。”
刘益守嘿嘿冷笑说道。
就算高敖曹有三头六臂,就算他麾下部曲锐不可当,也不可能在破解伏击后已经疲惫不堪,又奋力围攻邺城的时候,被人打闷棍还能反杀。
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高敖曹都能赢,那刘益守也没话说了。
血条这种东西虽然不会挂在每一支军队的旗帜上,但是类似血条的东西,其实都是客观存在的。
行军时间长了士卒就会累,打了败仗就会士气低落,得胜归来的时候就容易得意忘形,不能量化的东西并不意味着相应的趋势不存在。
刘益守相信等于谨带兵从侧后杀出的时候,哪怕高敖曹麾下部曲都是铁打的,那时候也是无力回天了。
“得令!末将这就去办!”
于谨兴奋拱手应道,内心的火热压不住。都是打老了仗的人,什么样的战斗可能会取胜,他们心里都是有数的。刘益守的安排非常有针对性,已经把政治与军事方面的因素都考虑到了。
阴搓搓的埋伏,然后打完收工回家,不必去占领城池,防备偷袭什么的。不得不说,这种仗是打得最舒服的,简直就跟在地上捡功劳差不多。
更重要的是,于谨觉得刘益守这个人很够意思,从他对娄昭君的态度就看得出来,是一个很念旧情的人。于谨不会担心将来自己被卸磨杀驴。
等于谨走了以后,刘益守这才忍不住坐到软垫上,心中有一丝黯然。
什么东西都是假的,唯有老硬币的万般套路是真的。都是在演戏,演着演着自己就信了。情绪这样的东西,越来越变得多余,什么事该如何处理,什么人该如何处置,其实都有成熟而固定的办法。
这是一个胜者为王,而且王者通吃的时代,犯错越少的大佬,就不会在长途跋涉中掉队。
残酷的生存环境,容不得你犯错。
“看来历史上那么多昏君暴君,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啊,当皇帝真不是一般没意思。”
刘益守忍不住唏嘘感慨说道,他已经看到了高欢的结局,只是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
……
霸府娄昭君的卧房里,李昌仪和高浪都跪在地上,气氛有些凝重。
前妻和自己离婚后,先是回河北老家结了个婚,然后“假溺水”又送到了亲爹手里,最后被亲爹送了回来。
其间的曲折,简直让高浪眼界大开!
好消息是,亲爹比较讲究,前妻没被他玩,自己也没有被绿。
坏消息是,亲妈看不惯前妻,想把她再送到亲爹那边。
高浪的心情就像是在坐过山车一般,太踏马刺激了!
“既然和离了,就不该待在这里了,今日,娘便送这个女人走。”
娄昭君板着脸对高浪说道。
李昌仪面无表情,根本不搭腔,她已经没什么想法了,该怎样就怎样吧。
正在这时,门外值守的亲信走了进来,将刚刚收到的一封信交给娄昭君,随即退出卧房。
看到信封上那歪歪扭扭的字,娄昭君霍然起身,激动的将信封撕碎,随手丢到地上,然后一目十行的看完,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好!好!好!太好了!”
娄昭君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在那里自言自语。
“母亲,您这是……”
高浪开口询问道。
他搞不懂自己老母到底兴奋个啥。
“咳咳,嗯,既然是被迫和离的,我们也是要面子的人,岂能别人说和离就和离?你们退下吧,此事不必提了。”
娄昭君心情大好,一抬手,示意高浪夫妇快滚。
这踏马也行?刚才你不是这么说的啊!
是什么事情让你改变主意,不赶李昌仪走了?
高浪整个人都傻了,最后被李昌仪推出了娄昭君的卧房。
等他们离开后,娄昭君这才一脸惆怅的坐在床上,用袖口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当年那桩风流债,今日竟然可以救全家人的命,是她没有料到的。刘益守如此心胸气度,真是令人折服啊!
回想起那些日子两人的缠绵,娄昭君脸上不由得浮上一丝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