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池旁特意摆了张小几,给他用的。
“檀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往身上泼水,“再过一段时间就是我母妃生辰了,我想这次早点入京,顺带着我们一起在京城里过年,你觉得如何?”
林重檀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我,并将冰镇好的奶茶递给我。我饮了一口,听到林重檀说:“此时这边没什么急事要处理,早日入京也可,只是随行人员要精简些,毕竟我们才刚到封地六个月,不能太落人口实。”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哪有刚到封地的藩王就急哄哄地入京呢,自然是越低调越好,不能搞什么大阵仗。
说完这件事,我又提起旁的一件事。
我搬到岭南住之后,在府邸养了一池鱼,又在池边种了一圈花。一开始并没什么,后来林重檀的蛇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整日宿在花下,守着那池子。
我有时候过去喂鱼,时常会被它吓一跳。
它似乎通人性,能察觉到我被它吓到,所以一看到我,就将自己藏得深深的。
后来,我渐渐也习惯它了,尤其在知道它的用处后。
林重檀跟我讲了他在北国的经历,讲他是怎么成为北国巫命的。他被上一任北国巫命救了一命,从此成为对方的蛊人,后来老巫命离世,这个位置就传给了他,因为他是唯一活下来的蛊人,其他人都死了,没撑过去。
这条蛇是林重檀养的。
养蛊虫,不一定就能养出成功的蛊虫,还有数不清的失败蛊虫,有些蛊虫毒性很大,没办法简单地处理掉,于是那些失败的毒性蛊虫原先都送进了死囚的肚子里,尔后死囚就会因蛊虫的毒性而毙命。叁㈢YQχδ.còΜ
有时候死囚都死光了,老巫命就会对普通人下手,北国王清楚地知道这一切,但允许了。
这条蛇能吞下蛊虫而没事,所以林重檀就一直养着它。
知道林重檀的故事后,我那日抱着林重檀抱了许久,他三言两语就说完了他在北国的经历,可我却明白其中的不易,林重檀一定是很难很难才活下来的。
同时我也开始同情那条蛇,它没有名字,总是要吃蛊虫。它很怕人,几乎只在我和林重檀面前出现,其余时间都是躲着的,我有时候会拿东西喂它,在鱼池旁。
通常要等很久,才会看到一条黑尾巴从花叶下游出来,快速地将食物卷起,再拖入黑暗。
它知道我怕它,所以不会出来。
它也怕林重檀训它。
“我睡了一下午,还没给玄水送吃的,你去送一下。其他人送的,它都不敢吃。”玄水是我给蛇取的名字。
林重檀听见我的话,脸色沉了沉,我没理他这样子,只催促他快去。这小气鬼又吃醋了,连一条蛇的醋都吃,真是不讲道理。
玄水只是那一次卷了我的小腿,哪值得他这般提防?上次居然还摆出兄长架子,正襟危坐长篇大论教育我,说不要离玄水太近,说了一大段离蛇太近的弊端,听得我耳朵痒痒,最后没办法只能堵住他的唇,让他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上京出行前夕,我将随行人员精简到六个人,但我没想到路上会有意外。此次出现正好撞上雨季,一路连绵不断的雨让人叫苦不迭,我衣裳刚烘干了,转瞬被雨丝润湿。
这也罢了,大半夜入住的客栈漏水漏成筛子,我顶着一头雨和林重檀转移到另外一间上房,但这间上房也没好到哪里去,四周都有雨水滴下来。
钮喜他们分头行动,有的去找附近不漏水的客栈,有的烘衣服去了,有的跟客栈掌柜商量,有没有办法将漏水洞堵上。
六个人都有事要忙,现下只有我和林重檀在一块。
我看了一眼快接满雨水的木桶,情不自禁说:“早知道就不止带这些人出来了,应该坐船。”
“下雨下成这样,坐船更危险。”相比我的愁绪,林重檀看上去很恬淡,他正在用布巾帮我擦有些湿润的发尾。
我扭头看向林重檀,不明白他怎么那么平静。他对上我的目光,很温柔地勾了下唇。
忽然地,我明白了。
因为他正跟我待在一起。
我也平静下来,觉得这烦人的雨也没那么烦了,因为我和林重檀在一起。天地浩大,只要我们在一起,又有什么可烦的呢。
我往林重檀那边靠了靠,他也顺势将我搂在怀里。
在雨声的掩盖下,我和林重檀偷偷交换了个吻。
亲完后,我窝在他怀里,手指不知何时变成十指紧扣。其实手心里有雨水,腻在一块并不舒服,可我不想松开,我想林重檀也是一样,所以他才会抱我抱得那么紧。
我想上天真的待我不薄,我还有很漫长的一生跟林重檀过下去,去弥补以前丢掉的时光。
“檀生。”我低声唤他名字。
他似乎知道我想说什么,同我念了一首诗,原先我在太学听过的那首,他写给我的——
“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林重檀念出这首诗后,一个有些凉、如羽毛一般的吻落在我额头上,“不是梦。”
我压下眼睛的酸涩,将脸埋进他怀里,小声说:“嗯,不是梦,意中人真的在这里。”
林重檀身上的药香味将我包围,我觉得无比的安心,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渐渐睡着了。
我不惧怕在这种环境下入睡,因为我的檀生在我身边,他会一直在我身边,不会离开。
我与檀生同年同月同日生,也愿一同相伴老去,生死相随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