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的气氛瞬间有些压抑。
周虎忍不住缩了缩头。庐江雷氏的宗主和宗亲们即将到达,作为为宗族效力之人,按说应该表达欢悦才是。但他……他实在欢悦不起来。
周虎感觉自己的情绪很复杂,有些紧张,还有些惶恐。
庐江雷氏是雄踞淮南的豪武家族,但其拥有的并不只是勇敢善斗的部曲私兵,还有规模巨大的依附民众。而依附民众的规模之所以庞大,离不开雷氏数十年深植于民众之中的宗族号召力。拥有此等号召力的,是庐江雷氏的宗族长者们,并非雷远,或者跟随着雷远的堂上数人。
堂上这些,都是通过灊山中的变乱而夺取权力的人。在那场变乱之前,雷远是不受重视、毫无声望的次子,郭竟是个护卫头目,周虎是个没人缘的管事,贺松、雷澄的日子好过点,但也不过是战场厮杀的匹夫,远没有如今执掌一营的地位。
雷远通过厮杀和战斗掌握了部曲,又籍着曹军追击的危险境地掌控了整个庐江雷氏宗族。但这掌控是完全立足于军事的,一旦到了和平的环境中,与那些宗族中的宿老相比,与宗族礼法赋予他们的地位相比,雷远和他的伙伴们,几乎可以说是无根浮萍。
在场众人都明白,雷远本人率先前往乐乡的时候,将后继总揽事务的权力委托给了辛彬和王延。当时已经明确了,两人应当在沔口扶持雷绪安然养病,并保护雷氏宗亲们,让各部百姓先期出发;待到乐乡各处安顿妥当,再跟随最后一批船队前来。
然而辛彬和王延没有做到雷远要求的。
庐江雷氏的宗主雷绪,提前来到乐乡了,与之一起的是谁?是簇拥在他身边的是雷氏宗族的长者和宿老吗?
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使得辛彬和王延无法控制雷氏宗族中人的动向?
周虎想不明白。
雷远将书简打开,看了几眼,重新合上。
他环视众人,微笑道:“永明在书简上说,家父的健康状况略有好转,每天清醒的时间据说有一个时辰。最近连续接见了宗族中的宿老,另外,辛公也在其间帮扶出力,为我父亲做了很多事。”
顿了顿,他继续微笑着,十分欢悦地道:“家父的身体能够渐渐康复,真是太好了。”
郭竟的眉头略微一跳,很快就恢复原样。
贺松面沉如水,看不出半点表情。
唯独雷澄不明所以地赞同:“真是太好了啊!”
而周虎把身体整个往后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