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微笑道:“朕很好,你辛苦了。”
没想到此言一出,宦官又要下跪,李晔一把扶住了他,“不需如此,我们说说话。”
宦官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小眼睛里异芒一闪而过,见李晔正看着他,连忙低着头。
李晔心中一紧,难道他察觉出了什么?
这些宦官对皇帝的了解比对他们亲爹还要深刻,不过李晔也不是太担心,以他们的见识,怎么会想到这具躯体里的灵魂已经换了一个人?连之前的少妇都看不出来,他就更不可能看出来了。
“今日朝中有何大事?”庭院花香四溢,李晔边走边聊。
“回禀大家,杜相公上书要严惩张浚、孔纬等人失军之罪。”
这个张浚正是之前一力鼓动昭宗攻打李克用之人,此人位居宰相,自诩有谢安裴度之才,在昭宗面前夸口只要给他兵权,多则一个月,少则十天,必定削平李克用。
昭宗居然神奇的信以为真,让他统军攻打李克用。
结果李克用没削到,反倒被李克用手下大将李存孝削平了。
顺带把昭宗推入深渊。
用人不当可谓昭宗一朝最大败笔,前有王建,后有张浚。
昭宗重振大唐的希望就是葬送在这两人手中。
李晔初来乍到,没弄清现在朝堂的局势,不敢轻易评断,“你怎么看?”
宦官连忙躬身一礼,“奴婢、奴婢……”
“以后没有外人,不用自称奴婢。”李晔故示亲近。
宦官感激涕零:“奴……全诲多谢圣恩。”
全诲?韩全诲?
原来他就是韩全诲,李晔好像记得他跟李茂贞穿一条裤子的,最后还是他勾结李茂贞把昭宗劫持到凤翔,引来东边的恶狼朱温。
宦官干政本来就是中唐以后的传统,最鼎盛的时候,宦官可以随意废立皇帝,所以韩全诲也就不客气,“依全诲看,张浚孔纬罪不可恕,宜满门抄斩。”
这个满门抄斩让李晔惊出一身冷汗,张浚的确罪不可恕,杀他一人就行了,满门抄斩就有些过了,见韩全诲满眼希冀的望着自己,一时之间也不好反对,“此事你跟杜相商议吧。”
张浚千错万错,但奏章上有一句话却是对的。
强兵而震诸藩。
后世来的李晔不会不知道枪杆子的重要性。
以眼下的情况看,没有一支强兵在手,李晔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投奔李克用父子。
如今张浚落势是必然的,不论死活,今后都不可能在朝堂上看到此人,韩全诲也就没有进一步逼迫李晔,转而更加谦卑道:“大家,请恕全诲多嘴,陇西郡王也是好意,大家不可气坏了身子。”
好意?都骂自己是乌龟王八了还是好意?
心中虽怒,面上却一片平静,论演技,张浚这个古人怎么可能玩的过经历过后世信息大爆炸洗礼的张浚?
“全诲说的是,陇西郡王乃国之干城,若非得他庇佑,朕不知流亡何地!”
“大家……”韩全诲贼溜溜的眼睛在李晔脸上乱晃。
李晔一脸诚恳,连眼神里都透着感激之色,心中却腹诽不断:李茂贞若是大唐忠臣,天下就没有奸臣了。
韩全诲看不出什么门道,只当是李晔的心底话。
毕竟这位皇帝号称门生天子,读过书的皇帝,总不至于骗人吧。
他哪里知道此皇帝已非彼皇帝。
接下里两人相谈甚欢,一个曲意迎奉,一个逢场作戏,相得益彰。
直到太阳下山,两人才“依依惜别”。
韩全诲亲切的牵着李晔的手道:“定教陇西郡王知道大家的爱护之情。”
李晔心中恨不得把李茂贞剁成肉酱,嘴上却是道谢不断,全然没把韩全诲当奴婢。
送走韩全诲之后,李晔这才觉得饿的慌,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
宫中早已备了晚膳。
黄巢荼毒天下之后,唐廷对天下的掌控几乎丧失,藩镇互相攻伐,百姓流离失所,粮食日渐短缺,百姓易子而食,乱军更是以人肉为军粮。
昭宗也奢侈不起来,饭菜有荤有素,李晔饥不择食,风卷残云,也不管饭菜味道怎样,酒却一滴没沾,怕喝多了又发酒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