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是那些活生生的人?
可是自己这一路走来,好像并没有看到过太多的改变。
也没有见过这些人太多的反抗。
难道说……他们愿意?
不可能!
阮子平果断摇头,将心中这个完全不切合实际的答案给否决了。
以己度人,这种连自己看了,心中都要难受的事情。放到那些真正落在他们头上的人,怎么可能毫无感觉?
可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他们不反抗呢?
阮子平皱眉沉思,苦苦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陈平突然喝道:“你难道以为,真的是他们不愿意反抗吗?不愿意去做出改变吗?
他们只是担心,担心他们做出其他的事情之后,换不来更好的生活,反而会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差!
他们害怕,他们迷茫,他们不知道前方的道路,所以他们才会甘愿受此苦难!
他们如今迫切地需要一个,能够指引他们方向的人。
而你……为什么不能够,成为那样的人!?”
成为……那样的人?
陈平这一番话,对阮子平来说,犹如当头棒喝。
“那样的人……”
阮子平低声喃喃自语,脸上看不出悲喜,双眼迷离,似乎是在揣测着,那样的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见他这个样子,陈平知道,如今的阮子平,对于他想要的那个形状,只差临门一脚。
他果断趁热打铁,声音幽幽地道:“如今的当权者为富不仁,天下早已民怨沸腾。
如果不加以疏导,早晚会汇聚成一股席卷天下的浪潮。
仙宗脱离于凡俗之外,到时候,不仅不会下场相救,甚至可能顺应着天下大势,助这滚滚浪潮一臂之力。
千年王朝,百年帝国,崩塌只需一瞬之间。
可你若能够将其疏导,让天下百姓看到更光明的未来,这不仅是救天下百姓脱离于苦海,更是救了大梁。
为生民立心,为万世开太平,这难道不是你想做的吗?”
这一刻,陈平甚至还催动了乐之法则,让自己的话能够直直烙刻在阮子平的内心深处。
久久难忘。
阮子平只觉得,耳边有数不尽的雷鸣声轰轰炸响。
振聋发聩。
他之前其实内心当中是非常纠结的,因为他之前一直想要寄身于朝堂。
毕竟天下儒生,光宗耀祖,为的,不过就是进入朝堂,身着锦衣红袍的那一刹那。
但另一方面,他又真的想为这天下百姓做些事情。
可当他真正踏入朝堂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这两种想法竟然产生了冲突。
所谓的朝堂,根本不再是为天下百姓而做事情的朝堂。
而尽是一群为了一己私利,只知蝇营狗苟之徒。
在这等心中被两面夹击之下。他实在是觉得忍受不了,又不知前路到底在何方,这才起了逃避现实,弃儒修仙的想法。
可如今陈平的一番话,将他内心深处的,曾经最朴实的愿望,又重新唤醒。
尤其是最后那两番话,更是宛若将他眼前的迷雾彻底拨开一般。
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就好像触动了,他心底某一道,最为隐蔽的琴弦一般。
这一刻,他甚至已经想到了,无数种奇奇怪怪的想法。
就好像在自己的脑海深处,有一个人正对自己诉说着,自己此前以往从未听过,但又极为熟悉的道理。
天下王朝,聚气运而生。
这是书院经典的开篇之语。
自己以前从未去深究过这里面的道理。
毕竟,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没有气运,又怎么会有千年王朝,百年帝国。
但如今他,却发现这里面似乎另有玄机,另有奥妙。
聚气运而生……
可……
何为气运?
这天下王朝所建立需要的气运,又到底从何处产生?
阮子平以往,从未去深究过这些,也从未去细想过这些。
可如今陈平的一番话,直接让他的视野,变的通透了起来。
豁然开朗!
民怨沸腾,滚滚浪潮,大势而行。
气运,不正是这天下大势!?
气运何来?
天下生民!
顺天下生民之愿,王朝生。
顺天下生民之愿,书院兴。
这万年史册记录的,归根到底,也不过就是六个字,天下生民之愿罢了。
阮子平霍然抬头,一扫之前的迷茫和麻木,重新看向身前的陈平,目光炯炯。
虽然如今的他,感觉这整个世界,在他眼前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但唯独,对于他身前这位青云宗的仙师,他却越来越觉得其身形虚幻和崇高起来。
要知道,他可是凡俗中人,这一路走来,见识过不少的东西。
可即便是这样,他尚且都无法领悟这世间的奥妙。
可眼前的这位仙师,可是山上之人!
早已脱离了俗事凡尘之人!
但就是这样的人,却比自己对这世间奥妙领悟得更为通透!
能一语点醒自己这位梦中人。
这得是什么样子的存在?
陈平自然不知道阮子平现在心中所想。
不过他对自己说的这些东西,倒是还有一定的自信。
毕竟他虽然在这个世界,还没有经历过那些凡尘俗事。但在之前的那个世界,他见识的可并不比阮子平少。
为天下生民立心。
这可是经历了数千年的不断摸索,最后才总结出来的,一条至高无上的大道理。
就在这时,他耳边忽然响起了阮子平的声音。
“山外之人斗胆请教仙师,如今朝堂滚滚诸公逆天下大势而行。
弟子一朝堂末位之人,力微势贱,该如何为天下生民立命?”
陈平话音悠悠地道:“当年书院创办儒家一脉,布道于天下。
实乃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你若是将目标,只放在朝堂那些诸公之上,未免有些狭隘。
也辜负了你之前所读的,这么多年的书院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