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初期,围猎中单骑走马也是极少的,士大夫们更愿意坐在各式舒服的马车上,深衣广袖,尽显贵族风范。
在他们看来,单骑而走的不是败兵,就是行色匆匆的狼狈旅人。
就连几十年后的赵武灵王,在引入胡服骑射后,也受到全国贵族的集体抵制,最后还闹出了政变,把他活活饿死在沙丘离宫。
“先生为何不乘戎车,却要单骑走马。”
江寒笑着解释道:“在下并不觉得单骑走马是低贱无用,相反,我觉得它比战车更适合狩猎与作战。”
说着,他持弓左右比划,展示了几个高难度的动作。
“齐候请看,若是能在狩猎中拥有一支骑兵卒伍,便能策马越过沟堑,攀登丘陵,冲过险阻,横渡河水,追逐猎物,何乐而不为?”
一石惊起千层浪,士大夫们都看了看自己华丽伟岸的戎车,又望了望面前那匹看上去略显薄弱的单骑,简直难以置信。
并不是他们的思想守旧,毕竟骑兵要想完全取代战车,还要经过五六十年的漫长历程。
田午则是陷入了沉思,在灵丘之战中,他已经见识到了骑兵的威力,这位日后被尊称为“田齐桓公”的田氏宗主,并不是个保守的旧贵族。
相反,他十分好学,真正做到了不耻下问。
他是在齐国第一个颁布成文法的君主,代田法,禁杀耕牛法在他成为齐国君主不久后就在全国开始推行。
于是田午转头对车队中的田布问道:“老叔,江先生说的头头是道,你觉得如何?单骑走马真的能胜过戎车吗?”
田布捋了捋下巴上的长须,评价道:“君上,江先生说的没错,车阵行动迟缓,这是缺点,而单骑快速敏捷,这是优点。”
“老臣认为,可以让骑士作为大部队的眼睛,用来侦察警戒,跟踪追击目标,袭击散乱流窜的猎物敌人。”
田午的心中有了决定,回国之后,一定缩减车骑,用来扩大骑兵队伍的规模,两千轻骑,还是少了一些。
“既然如此,那我就与先生比一比,看谁获取的猎物更多!”
田布终究还是一个年轻人,在这围猎的场所,激起了心中的血性,豪气大发的说道。
“齐候如此雅兴,在下自当奉陪!”江寒凛然应诺。
正在这时,风吹草低,一只举世罕见的白色麋鹿显现在众人眼前,引起阵阵惊呼。
“鹿子,是白色的鹿子!”有人高声喊道。
真的有白色麋鹿?高台上的魏武侯心中暗喜,不由得站起身来眺望。
看来逢泽真的是魏国的福德之地,连白鹿这种祥瑞都出现了。
魏武侯在高台上凭栏站立,大手一扬,“传令下去,谁要是能捕获那头白鹿,本候这把天子赐予的雕漆玈(lu)弓,就是奖励!”
“君上有令,获白鹿者,赐玈弓!”
“获白鹿者,赐玈弓!”
侍者将魏武侯的命令传达了下去,一声接一声,整个魏氏车队顿时疯狂了,为了君主赐予的荣誉,也为了荣誉背后看不见的魏国太子之争。
相反齐国的车队就没有这么兴奋了,魏候的言下之意,也把齐国君臣当作了他的臣子。
机灵的白色生灵预感到危机来临,它飞快地在草丛中跳跃奔走,像是黄绿色大地上闪烁的一块白色光斑。
这时候,江寒单骑走马的优势就显现了出来,那就是速度!
他渐渐的超越了大队伍,冲在了车队最前方,
魏罃心中焦急,无论御戎技巧多么高超,无论鞭子抽得再响,也无法赶上单骑的迅捷。
“前面那个骑士是谁?”魏罃举着鞭子高声质问道。
“回公子,是齐国的客卿江寒。”侍者躬身回答道。
听说是齐国人,魏罃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白鹿只要不被魏缓狩获就好。
“跟上他。”
……
飞奔的马儿离前方的白色的麋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江寒甚至可以看到它身上的暗白色斑点。
他回头看到魏罃的车架正急速向这里赶来,嘴角微微勾起,计上心头。
他毫不犹豫地引弓相向,将手中的复合弓拉成半月状,对准麋鹿的脚下就是一箭!
白色的麋鹿似乎已经有所预料,它狡黠的朝侧面一蹦,躲开了这离弦而去的箭矢,它撒着四只蹄子,灵活地跳上一个小丘陵,朝着密密的林子里奔去。
江寒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两腿一夹,操纵马儿轻快地趟过小河,穿越林间,紧紧追踪白鹿的足迹。
而随后才赶到的魏罃望着坎坷不平的丘陵、布满鹅卵石的河床,以及灌木丛生的树林傻了眼。
气喘吁吁的徒卒和已经满载猎物的辎车陆续到达,但也统统止了步。
“牵马过来。”
魏罃一咬牙,骑上了一匹战马,也要进入林间。
“兄长,我与你一同去。”魏卬也跳下了戎车,骑上了一匹战马,兄弟二人一同进入了林间。
这白麋就好比魏国太子的位置,两子竞逐,但最后能获鹿而归的,唯有一人。
然而进入林间的二人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他们冲进树林后,也是经常被树枝和棘丛阻碍,如何比得了在这林子里生长繁衍的麋鹿。
满地的枯黄落叶掩盖了白鹿的足迹,还好江寒的马蹄印比较显眼,他们只能沿着马蹄印追去。
追了不知道多久,山林越走越密,二人不得不拔出短剑劈斩荆棘。
魏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抬头定神一看,那只世间罕见的白色雌鹿正卧在密密织织的篙草之中!
魏罃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白鹿似乎受了伤,腿上插着一支箭矢,折了蹄子,看来是之前追逐它那个齐国卿士射中的,此时却是便宜了他。
“兄长,是那只白麋……”魏卬惊呼出声。
“嘘…莫要惊扰了我的猎物。”魏罃抽出来腰间的匕首,小心翼翼的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