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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教算术的宣少傅

“所以说,你们四个,是因为一个鬼赌约,特意跑来偷玉麒麟令的?”

“你们四个,是怀恨在心,狗改不了吃屎,特意弄条蛇来吓唬人的?”

“你们三个,是浴室挨在旁边,纯粹听到声音赶来看热闹的?”

冷月高悬,风拍窗棂,屋子里大门紧闭,众人分站三排,骆秋迟一人而立,背在身后的手中,还漫不经心地捏着那条死蛇。

欧阳少傅的目光在那三排转过后,终于停在了他身上,“至于你……”

“少傅明鉴,我是老老实实洗澡的那个。”他懒洋洋一声道,下巴点了点屋中的几拨人,包括欧阳少傅与宣少傅,满脸无辜:“正好好洗着澡,却莫名其妙被九个男人,四个女人,以及一条毒蛇看了个精光,谁有我倒霉?”

说到“一条毒蛇”时,他还把背后那条蛇高举到身前,谢子昀一声“嗷”,差点跳了起来。

闻人隽几人不由脸色通红,欧阳少傅也清了清嗓子,略带尴尬道:“嗯,你确是受了无妄之灾。”

“那依你说,你想怎么办,要他们向你道歉吗?”

欧阳少傅指了指四个低头的姑娘,以及垂头丧气的竹岫四少,骆秋迟摸摸鼻子,踱步上前,走了两圈后,忽地一下凑近谢子昀,害得他煞白了脸,差点又要尖叫。

“这样吧,师姐们就算了,左右我是个男人,被看看也少不了两块肉,但给我送蛇羹的这四位,我可就……”

他说着,趁谢子昀没提防,将那条死蛇猛一拍在他脸上,“不知四位厨艺如何,把这蛇炖成汤明早送到我面前来,怎么样?”

谢子昀怔了怔,忽地响起一声鬼哭狼嚎,欧阳少傅赶紧手疾眼快地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叫什么叫,想被全院都知道吗?!”

骆秋迟笑嘻嘻甩着那条死蛇,对着面目扭曲的谢子昀步步上前,吹了声口哨:“不用四位怎么着,诚心认个错,明早学堂上,把蛇羹汤端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再说上一句,骆兄,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们吧,这事就当过去了,如何?”

谢子昀气到身子发颤,挣开欧阳少傅,恨恨呸道:“你想得美!”

骆秋迟笑意不变,忽地闪身上前,将那死蛇一把缠住谢子昀的脖子,“那没办法了,直接去找八大主傅吧,带上你家蛇美人,现在走吧?”

谢子昀一跃三尺高,叫声撕心裂肺,想将那死蛇抖出去,却被骆秋迟重重压住,挣脱不得,蛇头就对着他鼻尖,他魂儿都快被吓没了,就差口吐白沫了。

“不能去找八大主傅,骆秋迟,你别吓他了!”欧阳少傅上前把死蛇一扯,拽过谢子昀,往齐王柳三人那一扔,对骆秋迟皱眉道:“这事可不只关乎他们,还有这几位女公子的名声呢?”

提到“名声”,闻人姝一下抬起头,急得眼泛泪光:“是啊,这要是被凌女傅知道了,一定会去奉国公府告诉我娘的……”

欧阳少傅抬手止住她,望向骆秋迟:“这个事情,的确不能说出去了,能尽量化小就尽量化小,骆秋迟同学,你就别跟他们几个臭小子计较了?”

骆秋迟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一双清亮的眼眸能望进人心底般,欧阳少傅不由就有些发虚,忙拉过一旁的宣少傅,示意他开口:

“阿宣,你怎么看?”

宣少傅在书院中向来沉默寡言,只与性情奔放,爱说爱笑的欧阳少傅交好些,问他的意见,其实就等于拉个人做和事佬,劝劝骆秋迟就此算了。

屋中,宣少傅淡淡看了一眼骆秋迟,忽地开口道:“就做蛇羹汤赔罪吧。”

“听到没,宣少傅也是希望大事化……”欧阳少傅的声音戛然而止,扭头霍然瞪大了眼:“什,什么,阿宣你说什么?”

“我说,就按照骆秋迟同学说得做,无论何人犯了错,都应当赔礼致歉,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这没什么不对的。”

宣少傅淡淡掀了掀眼皮,还是一副波澜不起的语气,却让屋里众人为之一惊,尤其是一直没吭声的付远之。

他怔怔望着宣少傅,有些难以置信,所有院傅之中,他最为尊重的就是宣少傅,因为他自己最喜算术一门,所以对宣少傅也格外亲近些。

可他一直了解宣少傅的性子,沉默寡言,无论怎样都不会与人走得太近,像这样直白地为人说话,还是头一次。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付远之心中升起,他看了看骆秋迟,眼底有什么沉静不明,如冰冷深渊。

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剧总算收了场,竹岫四少最终还是领了罚,悻悻出门,骆秋迟走在最后头,却在迈出门槛时,被宣少傅轻轻叫住了。

月下门边,那身长袍清秀文雅,递给他一串黑曜算珠,淡淡道:“日后如果他们还来寻你麻烦,你就来找我,我会替你做主的。”

骆秋迟一怔,有些不知所措,那宣少傅便走近了些,压低声音:“我是第一任麒麟魁首,同你一样,出自寒门。”

这一下,骆秋迟瞳孔骤缩,还来不及回应时,那串黑曜算珠已塞入他手心,宣少傅用只有他二人能听清的声音道:“已过世的魏于蓝,魏少傅,乃我至交好友,亦是我毕生恩人。”

他顿了顿,抬眸看向骆秋迟,意味深长:“不,是许多人的恩人。”

“你是我们这些人中最出色的,好好在宫学念书,日后必成大器,魏少傅在天有灵,也会欣慰万分的。”

骆秋迟脑中乱作一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嘴唇翕动间,那宣少傅摇摇头,微微抬手:“不必多言,放在心中便好。”

台阶上众人好奇望来,不知宣少傅拉着骆秋迟在作甚,付远之眼尖地瞥见那串黑曜算珠,脸色一变。

等到宣少傅走下来时,欧阳少傅不由问道:“阿宣,你怎么把你的黑曜算珠给骆秋迟了?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那黑曜算珠常年系在宣少傅腰间,算作他的贴身信物了,当下,月光投在他清秀的眉目上,他只淡淡道:“没什么,他对算术不甚感兴趣,我倒瞧他是个好苗子,激励了几句罢了。”

“可也不用……”欧阳少傅还想说些什么,宣少傅已经一抬手,走到了付远之面前,清声道:“远之,你身为师兄,要对同门师弟多多关照才是,日后骆秋迟若在算术上有任何疑难之处,你都需悉心解答,宣少傅知道,你向来是个聪慧谦逊,秉性可贵的孩子,相信你一定不会藏私,定会倾囊相授,对吗?”

冷风吹过付远之的衣袂发梢,他怔怔地看着宣少傅,看着这位心中一直崇敬的师长,许久,才滚动了下喉头:“是,宣少傅。”

他低下头:“学生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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