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门关钟鼓楼已敲响,入秋以来天色黑的早。
村里仅有的一班巡夜军出勤,两条主要街道空阔寂静。
陈二虎叔侄巡视一圈,在一处亲近教众家休息,陈百户面容严肃:“你今日不该说大师兄之事。大师兄已然归真,而曹大传又见重用。谁也不知大师兄是自作主张,还是得了范坛主授意。”
“世上又没不透风的墙,这土西片区曹家前后经营两代人。你今天说的事儿,过不了几天就会落入曹大传耳朵里。周家兄弟如何如何与你无关,总之你今日不仅得罪了周家兄弟,还把曹大传、范坛主一起得罪了。”
“叔,怎会这样?”
陈二虎强忍恐慌:“怎么看,周家兄弟近来运道强的过分,怎可能没鬼?”
“唉……你呀,如今圣教正是用人之际,缺的就是周家兄弟这等运道强横的人。到了范坛主那一步,做事宁可信运道,也不信什么道理。”
陈百户眨着眼睛:“就因如今是用人之际,只恨人少,不嫌人多,再多的人都有饭吃。范坛主能重用曹大传,曹大传也有上升的余地,这跟之前不同。之前大师兄怕今后压不住曹家,才有那些小手段。就算曹大传知道了大师兄此前的手段,如今也会当个不知道。可你傻小子平白无故把话说破,这不是让范坛主、曹大传难堪么?好在此前是大师兄一意孤行,不是范坛主授意,不然这回你半条命就得搭进去。”
陈百户抿抿下唇:“你也别放松,哪怕是范坛主授意大师兄打压曹家,如今范坛主也不会承认。你小子反倒是安全的,范坛主灭你的口,岂不是做贼心虚?只是可惜如今这大好时机,我也受你连累,难有寸进。”
“叔父,是侄儿莽撞了。”
陈二虎收敛情绪,搓着手:“可就是想不明白怎么周围有数的好事偏偏都落到这几个野种头上?”
“不要光惦记别人的好事,怎么不去想想别人的坏事。大师兄那等人物,棋差一步就葬身兽口实在是可惜。若早一月有了这坛主高位,大师兄必然与曹家精诚合作,怎可能为打压曹家把自己性命也搭进去?想一想,大师兄就因这一步之差彻底没了,令人感慨呀。”
陈百户说着拿起竹筒饮茶,陈二虎也是默然。
大师兄死的冤不冤?想通了死因,就是那么的冤。
偏偏还是自找,这苦不苦?
再看看自己,穿着号衣,吃皇粮,倒也算体面,称得上黑白通吃。
这时候察觉街上有人奔跑,陈二虎猛地冲出去,陈百户又闭上眼睛,这侄儿实在是太冲动,今后袭了这百户的缺,早晚要出事。
陈百户也跟着跑出去,希望不要发生什么误会。
巡夜军,自有权力缉捕、扣押闯夜禁的闲散人员。
可夜中急递信使是不能扣押的,被人家快马撞死都是活该;还有接生、殡葬之事,不在夜禁范围内。
陈百户刚走出,就见陈二虎站在院前没动弹:“叔父,看身影是周家三郎周良佐,就今天府城回来的那个童生。头上扎白巾,估计周家有好戏看了。”
陈百户望着远去灯笼的点点光辉,面无笑意:“他家也算可惜了,若是没遭疫疾,说不得如今周家能有三个童生。”
“叔父想多了吧,三个童生得花多少钱?”
“其实两个童生和三个童生花的钱不差多少,越多越省钱,大的带小的,老幼相传,周家若能挺过来,怎么也是书香门第。”
陈百户说着回屋,陈二虎想了想,啐一口在地,颇有不屑。
书香门第怎么了?耕读传家又怎么了?
管你是豪强还是地主,这段时间还不是纷纷低头,入了圣教?
周三郎敲响前厅庙门,这时候五郎与七郎正在洗脚,准备入睡。
门被敲响,李清远披上羊裘大氅刚走出寝室,五郎和七郎也一同出屋,五郎靠近门问:“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