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一下,随即不由得大笑起来。
刚才他已经有了八九成肯定,面前这个少年真是自己的亲儿子。
往后只需多次查验朱极脚底的胎记有没有变化,那就有十成的把握了。
所以听到自己儿子这么直接地评价自己,而且还评价得这么准确,朱元璋内心忽然有种透彻肺腑的开心。
“怎的?你觉得咱这院子来路不正?”
内心是喜悦的,但表面上还要装作愠怒的样子。
将吃了一半的点心扔在盘子里,朱元璋声音低沉:“你小子不懂就别乱说,咱这院子可是皇帝下诏修的,虽然不及魏国公的那个别院,但这院中布置也是出自同一批工匠。”
见朱极一脸惊讶的样子,朱元璋内心又多了几分得意。
“倒是你小子,怎么就不关心关心自己从哪来的?”
朱元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朱极简直惊讶到了极点。如果老马只是问他的原籍,那他完全没必要回答。毕竟两人就是因为一口相同的濠州口音才能有今天的缘分。
但如果老马问的是自己的出生?
可他明明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告诉老马自己不是爷娘亲生的。
朱极忍不住眨巴了一下眼睛,轻咳一声,这才有些紧张地问道:
“老马,你派人查过我?我跟你说,我虽然来自濠州,但绝对不是流民,还有啊,我那死去的爷娘就是普普通通的俩老百姓。来江宁的钱,还是熔了我的寄名锁才凑够的。”
朱极没有发现,当他说到寄名锁的时候,朱元璋的呼吸都猛地紧凑了一些。
“寄名锁?你这混账小子,看来你也知道你是抱养的了。你说那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就让他给熔了呢。”
仪鸾司也跟他汇报了寄名锁的事情,但真正听朱极亲口说出来的时候,朱元璋心里忽然就觉得有些生气。
那寄名锁,可是他亲自找濠州城最好的银匠打造的,就连纹样都是他亲自选的。甚至那个“极”字,也是他亲自写的。
有些恼怒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如此不珍惜自己给他的唯一的礼物。
只是他面对的是一个早已对身世都准备随缘的朱极。
面对朱元璋的职责,朱极只是耸耸肩,随即两手一摊无奈地回应:
“当时我哪知道我爹不是我亲爹。更何况,我娘说我是被红巾军扔在城外的,根据我的判断,我亲爹估计是城里哪个得罪了红巾军的富户,可能还有一定的威望,所以人家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报复他。”
“所以我那个胆小的爹生怕这寄名锁干系太大招来灾殃,宁可少得几两银子也要把它给熔了。”
听朱极这么解释,朱元璋心里更生气了。索性闷声闷气追问:
“当年咱就是濠州城里的红巾军,你就不怕你亲爹的对头是咱?”
面对朱元璋的恐吓,朱极无所谓地笑笑,信手捞起碟子里摆放的精致点心,偷偷摸摸瞟了朱元璋一眼,见他那神色不似立刻将自己拿下的样子,这才放心地咬了一口,含混不清地说道:
“就因为你是当年跟在皇爷身边的老兵,我才不怕。据我娘透露的细节,扔我的那人身上穿着皮甲。当年皇爷身边那七百多人,有资格穿皮甲的只有三个。”
朱极一手捏着点心往嘴里送,一手举起三根手指一一细数:
“第一个,咱们那位皇爷。第二位,魏国公徐达。第三位,中山侯汤和。”
将口中的点心吞下下去,朱极咧嘴冲朱元璋笑笑:
“恰好,这三个人当年在濠州城里我爹都远远见过,可以确定不是他们。”
见朱极分析得如此鞭辟入里,朱元璋心里虽然恼怒,却忽然又产生了一种满意的感觉。
虽然有些胆小怕死,但不得不承认,在自己带在身边长大的一众皇子里头,也就太子朱标的脑瓜子跟面前这小子一般灵活。
甚至这小子远在朝堂之外,都能非常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这个当皇帝的内心当中那些不为人所知的小算盘。而且明里暗里,还处处提醒自己作为臣子该如何准确应对。
这份谋算,只怕自己那跟大儒们读书读傻了的太子都远远不及。
不过,看着朱极那副咸鱼到吊儿郎当的样子,朱元璋又多了几分遗憾。
到底打小乡野出身,没读过多少书。虽然聪明归聪明,却有些过分的放荡不羁了。
这一刻,朱元璋开始准备,为自己这个确定又好像不太确定的大儿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