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以前守孝的时候无所事事胡思乱想,如今朱极的生活充实了很多。
凭借不是很高深的古文功底,朱元璋送来的那些社学课本连蒙带猜多少还是有些收获的。
只是一部《大戴礼记》,朱极这些时日琢磨了半月,也不过将一卷《曲礼》看完。
不得不承认,虽然后世一提起古代礼仪就说是繁文缛节,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这种繁文缛节确实能让他人感受到最直观的尊重。
朱极没有发现,半个月以来,自己在潜移默化之中,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以至于当朱元璋再次派人将他接到莫愁湖畔的那处院子里时,那种拘礼的感觉让朱元璋都一阵不爽。
“我说混账小子,你几时改了性子,开始搞这些啰里啰嗦的东西?咱要想让人恭敬,只需到城外大营里走一遭,谁见了咱不是磕头作揖的,还用得着你在这里装相。”
朱元璋感觉有些别扭,同时心里也在犯嘀咕。
到底是没人教授的野路子,虽然这一路走进来礼数倒都是对的,但见惯了朝中那些儒生们自然的言行,现在看朱极的样子,总有种沐猴而冠的感觉。
朱极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
“得,还是老马你通透。这几天读了一卷《礼记》,倒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我就说呢,怎么今天这么难受。”
这下朱极也不强行约束自己了,他现在终于明白,礼仪这是种长时间形成的自然而然的东西,就这么生硬地照搬书中所学,只怕今后还要闹洋相。
抛开给自己束缚的枷锁,朱极说话再次随意起来。
“不过,今天找我又有啥事?提前说好啊,别提当官,其他都好说。”
朱极自以为提前将朱元璋的话题封死,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面前这位老马今天来的目的压根不是劝说他当官。
朱元璋乐呵呵地点头答应:“你放心,咱说话算话,绝不再提你当官的事情。今天叫你来啊,就是想跟你小子说说话。”
“如今当官的都这么闲?”
朱极有些不解。
上次见识了老马的身家,朱极暗自揣摩了一番,感觉老马高低也是个不小的官。洪武朝有这种闲着没事专门找人聊天的大官吗?
朱元璋顿时被呛得一口气差点没吐出来,连连咳嗽了两声,这才喝口茶水顺顺气,随即对朱极怒目而视:
“混账东西,就知道气老子。咱被你这王八羔子气死了,你看你以后老婆孩子热炕头还有没有指望。”
“滚,还是上次那个屋子,先去洗洗再跟咱说话。十天半个月连澡都不洗,还跟咱面前卖弄礼仪。你要是咱儿子,我非拿鞋底子抽你信不信?”
见朱元璋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朱极舔着脸嘿嘿一笑:
“都说了,想要我这样一个聪明的儿,你得多去庙里烧高香。行啦,我先去洗澡,洗完了咱们再聊。”
眼看朱元璋真作势要脱靴子,朱极火急火燎地跳起身来,匆匆跑出客厅,急声催促等候在门口的婢女带他去上次沐浴的地方。
朱极完全没有发现,这客厅宽敞的屏风后边,一位妇人早已强忍着笑意。
直至他的身影在前院消失,妇人这才绕过屏风坐在朱极方才坐过的地方。
“陛下,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有趣的后生?”
朱元璋怒气未消,闷哼一声不作回答,却端起茶水再次牛饮起来。看得出,他这次真的是被朱极给气得哭笑不得,方才朱极要不是跑得快,那鞋底子真会砸在他身上。
马皇后看着朱元璋这幅只有怒气却毫无杀意的面孔,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
“陛下,你这个样子,我只在你教训标儿的时候才见过。这孩子?”
朱元璋闻言,端着茶碗的手一顿。
他万万没有想到,马皇后居然如此敏感。
种种心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朱元璋最终还是觉得,自己压根瞒不住跟随自己二十年的结发妻子。
长舒一口气,朱元璋将茶碗轻轻放在桌上,目光真诚地看着马皇后:
“妹子,这件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因为直至今日,我心里也拿不定主意。不过,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去看看他的脚,你就全明白了。”
听到朱元璋的解释,马皇后先是一阵迷茫,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如遭雷殛瞬间站起来,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死死盯着朱元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