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时,妖风大作。
那老魔去而复返,咯吱窝里夹着一个和尚,头顶油光锃亮,身穿锦斓袈裟,手中一杆九环锡杖,舍不得丢。
见了满洞妖魔,却也不怕,只面朝一个空处,眨了眨眼睛,白岳看得分明,知道是小白龙,而非唐三藏本人,那厮要是真来,怕早就骇的骨软筋酥,屁滚尿流了。
既然小白龙顶了包,时间却宽裕,且耍他一耍!
那二魔见了,细细端详一番,果然是个肉体凡胎的和尚,面目也不差分毫,身上袈裟,手中袈裟也不错,便道:
“哥哥,这正是唐三藏来了,且放他下来,莫将他吓着了,这厮可禁不得恐吓,一吓就肉酸不中吃了!”
那老魔一听,顿时垂涎三尺,道:
“兄弟,咱们这便吃了他?”
二魔笑道道:
“大哥,若是活吃了,却也没些趣味。此物比不得那愚夫俗子,拿了可以当饭。此是上邦稀奇之物,必须待天阴闲暇之时,拿他出来,整制精洁,猜枚行令,细吹细打的吃方可!”
老魔听了,不由神往,笑道:
“还是兄弟嘴刁,不愧是吃惯了人的,你这吃法儿,倒也稀奇,听着也够馋人,即便让小的们清洗干净,待三五日天阴,却拿出来慢慢受用,咱们先吃那两个天将,如何?”
二魔笑道:
“是了,便按哥哥说的来!”
见两魔吩咐停当,一众小妖便吵吵嚷嚷上前,把小白龙抬入后洞,只闻得那老魔又道:
“小的们,着五个打水,七个刷锅,十个烧火,二十个抬出铁笼来,把那两个蠢货蒸熟,我兄弟们受用,各散一块儿与小的们吃,也尝尝这神仙天将的滋味儿!”
天蓬、卷帘正被捆于柱上,这一听见,战战兢兢的道:
“你听,那妖精计较要蒸我们吃哩!”
卷帘哭道:
“哥呀,如今已与阎王隔壁哩!”
说不了,又听得老魔说:
“那个胖的皮粗肉厚,却不好蒸。”
天蓬欢喜道:
“哎呦呦,是那个积阴骘的,说我不好蒸?”
话音未落,那二魔道:
“不好蒸,剥了皮蒸。”
天蓬慌了,厉声喊道:
“不要剥皮!粗自粗,汤响就烂了!”
老魔道:
“不好蒸的,安在底下一格。”
众妖一齐上手,将天蓬抬在底下一格,卷帘抬在二格。
白岳暗道:
“这两个蠢货,虽是大罗境界,却也不知道行深不深,一时三刻,可不要被蒸坏了!”
于是,透过天窗,打出一道冷风,吹入蒸笼底下,盘旋围护,那热气便只是外溢,并不入蒸笼。
蒸了许久,只闻得天蓬抱怨道:
“早先抬上来时,正合我意,我有些儿寒湿气的病,要他腾腾。这会子反冷气上来了。咦!烧火的长官,添上些柴便怎的?”
白岳暗骂:
“这个夯货,却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冷还好捱,若热就要伤命。再说两遭,一定走了风了,快早救他!”
于是控着须弥芥子飞到洞口,便跃出来,变作一个年轻唐三藏的模样,手中提了根黑铁棒子,嚷嚷道:
“兀那泼魔,快放我弟弟出来!”
那老魔闻声,不由大惊:
“贤弟,莫不是那唐一藏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二魔笑道:
“哥哥莫怕,管他什么藏,教小的们抬出瓶来,把这厮装在瓶里,省的聒噪,我们才好吃酒!”
老魔大笑道:
“正是!正是!”
即点三十六个小妖,入里面开了库房门,抬出瓶来。
那瓶子只得二尺四寸高,却是阴阳二气之宝,内有七宝八卦、二十四气,要三十六人,按天罡之数,才抬得动。
不一时,将宝瓶抬出,放在三层门外,展得干净,揭开盖,这才开了洞府,那老魔唤道:
“唐一藏,你敢进来说话吗?”
白岳朗声道:
“有何不敢?”
倒提着铁棒,就进洞来。
那老魔一见,就对着那瓶吹一口气,“飕”的一声,便将白岳合身吸入里面,将盖子盖上,贴了封皮,却去吃酒道:
“这小子,却也生的俊,倒与那唐三藏一般模样,一时三刻化为浓水,着实是糟践了!”
大小群妖,一个个哄堂大笑。
却说白岳到了瓶中,被那宝贝将身束得小了,过了半晌,倒还荫凉,忽失声笑道:
“这妖精外有虚名,内无实事。怎么告诵人说这瓶装了人,一时三刻,化为脓血?若似这般凉快,就住上七八年也无事!”
他却不知那宝贝根由,假若装了人,一年不语,一年荫凉,但闻得人言,就有火来烧了。
他这话未曾说完,只见满瓶都是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