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高云淡,惠风和畅。
清晨起床,秦殊便去董夫子处告了假,晨读也省了,直接带着范勇动身往曹家村赶去。
以两人的脚程,十五里路用不了多久,赶到曹方家里,兴许还能帮他们做做农活。
这倒是正中范勇下怀,毕竟他现在已经打定主意要在卉儿面前好好展示一番自己。
等到朝阳升起,晨雾散尽的时候,两人已经来到了曹家村外的三里处。路旁田垄之间便是曹且的故居,院子里矗立着曹且夫妇的坟丘。
秦殊抬头望去,只见暴雨中冲垮坍塌的农舍不知被谁修葺了,此时农舍业已恢复了原样,且叔虽已亡故,但此举却是对他的一种追忆和缅怀。
“既然路过,咱们去祭拜一下吧。”秦殊提议道。
“理当如此。”范勇微微颔首。
两人踩着田垄朝着农舍走去,一路来到了院子外面,然而还未走进,秦殊便看到曹且的坟前站着一人,那人神色庄重、仪态端庄,正对着曹且的坟丘行祭拜之礼。
“此人莫非是且叔亲戚?”范勇低声问道。
秦殊悄悄打量那人,只见他四五十岁的年纪,面容沧桑,古铜色的脸上沟壑纵横,胡须拉茬。身上穿的是破败不堪的裘褐,脚上踩的是一双烂底的跂蹻(音:奇绝),背上背着一个看起来相当沉重的木箱,看上去活像是个乞丐,却又隐隐透露出一丝遗世独立的超然气质。
“此人看起来不像是农人,也未曾在曹家村里见过,也许是且叔的远亲。”秦殊低声说道,而后推开院门,迈步走了进去。
“足下可是且叔的亲人?”秦殊以询问的方式与这陌生人打了个招呼。
乞丐模样的怪人闻声回过头来,一张脸上表情漠然,摇头道:“我与墓中主人并无关系。”
“既无关系,为何来此祭拜?”秦殊搞不懂了,好奇问道。
怪人仍是满面淡漠,轻声说道:“只是可怜他们送命于天灾之下罢了。”
随后他抬起枯瘦的右手,用干瘪的手指指着曹家村的方向,详细数说道:“几日前天灾临现,曹家村上上下下共有七户三十二口人死于非命,算上这一户,共计八户三十四口。”
秦殊闻言愈发觉得诧异,不免问道:“足下莫非是官府中人,来此体察灾情的?”
但这话刚问出口,秦殊便自我否定了——官府中人哪有穿着这么寒酸的?
乞丐模样的怪人并未回答秦殊的问题,行罢祭拜之礼,他便旁若无人的转身朝着院门走去,临行之时也未曾再多看秦殊和范勇一眼。
只是在出门之前,他突然止步一叹,望着北方遥远天穹,嗓音嘶哑的幽幽念了一句话。
那句话虽只寥寥八字,却如一记惊雷,震得秦殊心头一颤——
“圣人不死,天灾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