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京府高大巍峨的城门之外,一方青石浮雕照壁的正中刻有一条似龙非龙、鸱尾鱼首、刚猛威武的神兽,它的名字叫做“螭吻”,是传说中的龙之九子,传言此兽口润嗓粗而好吞,在燕国常作为镇邪之物多镌刻于皇宫、庙宇和达官贵族的屋顶上。螭吻俯视人间,镇压妖魔鬼怪,辨明善恶忠奸。在府门前的照壁刻这样的图案,既为了辟邪,又有警醒作用。
此时东平世子车驾已在城门外,随着浩大的入城人流缓缓驶入。
突然几声清脆的马蹄声急促赶来,径直跟上了这行有着显眼的红甲将士护卫的车驾,其中领头的一名骑着黑鬃高马、身披甲胄的粗犷男子,冲着前头领路的石胜虎大声喝道:“可是东平车驾?”
石胜虎正手持长枪,缓缓牵着马缰而已,忽而听见这一声突兀的大喝,又见来人面容怒气满满,于是瞥了瞥甲士林立的城门口,底气十足地回道:“这位将军,请问你是何人?”
“身披红甲,倒是未曾见过!”这粗犷男子轻蔑地翘了翘嘴角,又冷冷地说道:“告诉你家世子,在下王猛,来日必登门拜访!”
接着,这男子领着身后的几名同样身披黑甲的随从,转身跃马扬长进城,城门口的燕军士兵竟纷纷避让开,连盘查都未曾。
石胜虎狐疑地望着远去的那男子,随即连忙走到屈离的马车旁,轻声说道:“世子!”
只见屈离平静的声音从车内传来:“我瞧见了。无妨,石大哥,先进城吧!”
“这人好没礼貌!长得又凶神恶煞的……”方才小青闻声好奇地掀起窗帘,看着那男子生得一脸凶相又粗眉大耳,内心不禁有些发颤。
屈离淡然一笑,看似轻松地说道:“我们刚和王冲在全州府起了冲突,这王猛又急匆匆入京,看来这里头有点意思……”
“世子,我们不会有危险吧?”
“别怕,小青!这可是燕国都城,天子脚下,谅他王猛就是权势再大,也不敢在此地胡作非为。既来之,则安之!”
这点小插曲倒不足为奇,毕竟全州府再大的风浪也经受过,东平车驾仍旧稳稳地行驶在长京府笔直宽阔的大街上。很快,石胜虎按着地图,又寻着几个路人打听,终于到达了都城的驿馆。
车驾刚停下,便听见一声爽朗的少年呼喊:“屈离!”
熟悉亲切的声音传入耳中,屈离心神一动,立马挑帘下车,瞧见来人惊喜不已:“承嗣!你怎么在此?!当日你和师傅离去之后,我一直都很挂念你们!怎么样,在长京府可有人欺负你!”
只见多日未见的古承嗣,今日穿着一袭浅蓝素衣腰里佩着长剑,显得十分干净清爽。屈离见古承嗣脸上洋溢着阳光的笑容,可见分别之后,在燕国应是过得还算舒心,此时也是松了一大口气。
古承嗣拍了拍愈发壮实的胸脯,大声道:“哈哈哈,欺负我倒不至于!来之前我也跟你一样想,毕竟燕人和咱们东平人向来不对付,但这长京府到底是燕国的都城,不说那些达官贵人,寻常的百姓们待人都是很友善的!而且,我还去了趟经纶阁!”
“经纶阁?可是那个天下有名的书院,经纶阁?”
“没错!我随身带着古府的印信,到了经纶阁之后,没想到受到了很大的礼遇,看来我爹当年在此也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儿......”
提及古南风,古承嗣的眼神中明显有些淡淡的哀伤,屈离轻叹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道:“你爹,本来就了不起!”
“嗯。”古承嗣明白屈离的用意,随即又露出了真挚的笑容:“所以这么多天以来,我就一直住在经纶阁里头了!那里真是个绝妙的好地方,不愧是读书人的圣地!真是令我此生铭记!”
“那师傅呢?他也和你一起住在经纶阁吗?今日怎么不见他?”说着屈离探头看了看,不过并未寻着李亥的身影。
“没有,我们到了长京府之后,他便和我分开了,只说等你到来时,他自会和你相见。至于别的,我也没多问。”古承嗣此时忽然稍稍低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目光,旋即话锋一转:“对了,屈离,一路上李师傅可跟我讲了好多事情,比如你居然是燕——”
屈离连忙摆了摆手,眉毛稍稍挑动,示意道:“诶诶,打住!”
“哦哦!我又忘了,对不住对不住!”古承嗣滑稽地翻了翻白眼,接着心神一转,又朝着屈离身后的石胜虎众人喊道:“大家一路辛苦了!你们快进来吧!赶了这么多天路,得好好歇息歇息!”
石胜虎在王府东院中也时常见着古承嗣,早就十分熟悉,此时见他在此,也是满心欢喜地答道:“好叻!”
只见屈离轻轻走到一辆布满白色帷幔的马车前,柔声说道:“落惜,下车吧!我们先进驿馆歇息!”
云落惜如黄莺出谷般的娇声传来:“好。”
“屈离,这是?”亲眼目睹,屈离将一容貌绝美的女子轻轻搀下马车,并且自顾交谈着走到自己跟前,女子的一颦一笑动人心弦,古承嗣瞧得是心眼迷蒙,不禁有些恍惚地举起了大拇指:“厉害了啊!你这建宁府有一个,来长京府还带着一个!好兄弟,这种好事儿怎么轮不上我!”
“呵呵!别瞎说!这是,”屈离话音突然戛止,旋即又挠了挠头继续说道:“这是陛下特意交代,与我一路随行的贵人!”
古承嗣闻言连忙收起了刚刚的失态,赶紧躬身拱手低声道:“啊!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贵人息怒!”
“无妨!”径直无视了眼前正拱手心慌的古承嗣,云落惜柔情的目光一直停放在屈离的身上,轻声说道:“屈离,让你这位朋友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