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院里有些冷清,临近傍晚的时分,程处默等人一个都没回来,王孝通也已回去,徐宁回到格物院时,就只剩三名工匠还在等着徐宁。
看见徐宁回来,顿时一个个面露兴奋, 他们三人原本也该回去了,但之所以等在这里,就是等着看蜡烛的成品。
这都忙活了将近一天,不看到成品,今晚只怕是很难睡着了!
说起来,这三名工匠,还是最早跟着徐宁的,从最初的翻砂铸造,到后来的机械锻造, 再到今日的焦油分离。
只可惜,三人都是不识字的,若不然,恐怕格物院里最优秀的人,只怕不是余笙他们几个,而是眼前的这三名工匠了。
徐宁刚刚从宫里出来时,就已经给三人备了三根蜡烛,虽然冷凝效果不好,但并不妨碍照明的,就这三根足够他们用上半年的了。
三名工匠自是兴奋不已,这算是他们今天的额外奖励,激动的跟徐宁打了招呼,便迫不及待的回家炫耀去了。
只是,目送着工匠们离开,徐宁脸上的笑,也终于一点点僵硬起来, 到了最后时, 便直接化为了一声长叹。
他突然发现, 自己好像迷惘了,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而这一切的起因,自然就是刚刚李世民的赐婚。
其实,从心底里来说,他并不抗拒李慧心的,如果不是李世民提起,他也许会在某天,也会向李慧心坦白的。
但现在突然被李世民赐婚,就感觉性质突然就变了,原本很简单的婚姻,突然就多了其他的因素,这并非是他想要的。
也许,李世民压根就没有意识到,在他赐婚的潜意识里,其实,只是想给徐宁套一个枷锁, 为什么呢?
难道他来大唐这么久, 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还在担心他突然消失?或者说,自己做的事情,让他有了担心,以至于要拿李慧心来拴住他?
如此,这就已经不是婚姻了,而是,变了味的无间道,还是赤果果的!
远处已有暮鼓声传来,皇城里的人,也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而夜幕也渐渐的降临,只是,枯坐在院子里的徐宁,绝对身周的事一无所知!
刚刚用过晚膳的李世民,正在立政殿里陪着长孙无垢说话,一名内侍却在这时匆匆的进来,冲着李世民微微躬身:“陛下,泾阳侯还没回去!”
“嗯?”听到内侍的这话,李世民顿时诧异的抬起头,一脸的疑惑:“这么晚了,他还留在格物院做什么?”
听到这话,面前的内侍,不由微微一怔,片刻后,这才又接着道:“也没点灯,就只是枯坐在外面!”
听到内侍的这话,李世民的神情,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目光中便露出一抹恼火,然而,眨眼的工夫,那股恼火便又成了懊恼之意。
夜幕已完全降临,周围都变得漆黑一片,此时的皇城里面,除了留守的一些官吏,整个皇城都显得格外冷清,街上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
徐宁却依旧坐在那里,脑子里被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充斥着,目光有些涣散的望着各别处,直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徐宁才猛然惊醒了过来。
格物院门口,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无声无息的站在那里,似乎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来似的,徐宁的头皮,突然开始有些发麻。
他都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怎么坐到现在的,天色竟然都这么晚了,感觉就是发个呆的工夫,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可突然发现,双腿竟然都有些麻了。
于是,便赶紧摸出火柴,点燃了身旁的蜡烛,这才壮着胆子,冲门口的那道身影道:“谁,别鬼鬼祟祟的站在那里!”
徐宁这话落下时,那道身影便向着院内走来,昏黄的烛光下,徐宁也终于看清了那道身影的主人,竟然是李慧心。
“你怎么来了?”徐宁的表情,顿时有些吃惊,然而,随即便看到李慧心怀里捧着八音盒,清冷的脸颊上,却已是泪流满面,目光带着恨意的走来。
“你果然就在这里!”李慧心的牙齿紧咬着嘴唇,仿佛很冷似的,浑身都在打着哆嗦,将八音盒塞到徐宁怀里后,几乎是从牙缝里硬生生的挤出:“你这么桀骜,为什么不直接当面拒绝父皇呢,反正没人拿你怎样!”
这话落下时,李慧心便抬手使劲擦去脸上的泪,目光凄然的一笑,冲着徐宁道:“从你来到长安,父皇便处处护着你,母后袒护你,国公们也在让着你,你多骄傲啊,骄傲到可以无视任何人感受!”
“那你既然这样了,为什么不直接回绝父皇呢?”李慧心的眼泪,突然又夺眶而出,身体抖得比之前更厉害了,目光狠狠的瞪着徐宁:“把自己为难成这样,那又是何必呢!”
“说完了吗?”徐宁总算是站起身来了,将李慧心塞给他的八音盒,放到了身旁的桌上,目光盯着李慧心道。
“没有!”李慧心抬手摸一把泪,冲着徐宁吼了起来:“我来就是告诉你,不用在这里为难了,我会去跟父皇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