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红光并一束蓝光,落入了人间。
一月,陈国已是漫天飞雪,太阳还未升起的官道上,牛车响声迟缓,车辙明晰可见,赶车的老汉儿穿了一身单薄的粗麻衣,冷风肆意地□□着他和他的老牛,人与牛一同在腊月寒冬中瑟缩,颤抖着如牛车上窸窣擦碰的炭块。
穗禾在衣裳外套了一件浅紫色的兔毛斗篷,看着这雪天中人困牛饥之景,对身旁披雪白狐裘的润玉道:“可看出什么来了?”
“百姓疾苦。”润玉叹息,呼出的气很快成为一团白雾,遮蔽了他眼中的怜悯。
穗禾以掌化镜,镜中光转,老汉儿如何辛苦烧炭,又如何雪夜赶牛,历历近在眼前。
画面随着镜子一起破碎,穗禾侧身含笑问他:“你以为这一车烧了整整一年近千斤的炭,能卖出多少价钱?”
他认真估算,答:“一年口粮,约也足够。”
穗禾不答,只是带他跟在了老汉儿的牛车后。
金乌慢慢爬上高空,老汉儿终于把一车炭赶到了市集,一时间,人也瘫软了,牛也萎然,寻了个空,就着一地雪寒,人与牛,或坐或趴。
他二人寻了个茶肆,简陋得很,只有一个茶炉并煮茶器具,一面污了许多沉灰的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茶”字的招子,桌椅不过一两副,茶叶更是粗劣。润玉原本是不喝的,但穗禾喝了,他也就喝了,毫无回味,只余一腔苦涩。茶肆老板用奇怪地神色已把他们逡巡了数十回了。
润玉原本想为那老汉儿买碗粗茶,穗禾阻止了他,“我们本是天外客,何必扰人清波,且看他今日收获便是。”
润玉以为然,也就作罢。
这老汉儿中午饭也没有着落,一直等到午后,街面上的雪也化得差不多了。一群穿着略厚实蓝袄的汉子在一个霜须颇体面的老者的带领下,浩浩荡荡而来,他们是城里官家或富户家养的奴仆。一时间,街面上的鸡也嘶鸣,鸭也扑棱,小贩们或等了一天的农夫们一起涌上去,真情实意地渴求他们的采买。
有个尖嘴猴腮的家丁走到老汉儿面前,不屑地瞅了瞅老汉的单衣,老汉儿的老牛,最后落在一车炭上,“你这一车炭怎么卖?”
老汉儿勉力爬起来,虚靠在车前,用那长满了深厚老茧的粗指比了个“一”,老汉儿笑得憨厚,“一两银子。”
雪落在污黑的桌子上,也落在了旁观人的心上。
那家丁嗤笑,一口定价,“八百文,我们全拿走。”
“不行的呀!”老汉儿急得着摇手,也不知饿了一天哪里来的力气。
穗禾酸了鼻头,为润玉解释,“两百文可以再买一石粮食了,凡人须得靠五谷杂粮活命。”润玉听了也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