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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燕王抚尸忆先王

兰妃侧立一旁,示意让段先上前。

段先劝解慕容霸道:“不违父命,不违臣道。慕容霸,燕王不单是你的父亲,更是燕国亿万兆民之主。”

“人君,欲安,则莫若平政爱民;欲荣,则莫若隆礼敬士;欲立功名,则莫若尚贤使能矣,此乃人君之大节也。父亲如此,如何安天下。”

“慕容霸,天下间有不得不为,而欲为之多矣。今燕国群情不稳,暗流涌动,岂非一日之功所能安抚,你父诛王伯以安众心尔。功高侧目,赏无可赏,此情形已被心怀叵测之人洞悉,若以王伯为号令,燕国倾颓只在今日。”段先猛摇慕容霸,“这上元之景就是燕国的最后盛宴。”

慕容霸回过神来,手轻轻的抚摸着段先的脸颊,一行清泪流了下来,段先也落泪。慕容霸缓缓的下了车,紧紧抱着段先。

押送侍者见此,赶紧把车驾走。

段先和慕容霸遥望车驾,依依拜别。

“启禀我王,慕容翰并韩寿尸身带到。”那宣旨的侍从前来复命。

“你且下去,众人皆下去,孤独自待一会儿”燕王平静的说道。侍者,婢女,随从都下去了。

“慕容评,你也下去。”

“王兄”见燕王甚无反应,只能道,“遵命。”

“且慢,传令让慕容恪入宫觐见。”

“领命。”

宫中只剩下燕王和慕容翰的尸体,昔日里,曾经亲密的兄弟如今却已阴阳两隔,若无燕王之位,他们该是最好的兄弟吧。燕王缓缓的摸着慕容翰的脸。

“翰兄,翰兄。”燕王扑向慕容翰的尸体,抱着他,久久不愿分离。泪渐渐止不住了流下来。

晋元帝太兴二年冬(公元319年)

故平州刺史崔毖,自以为是朝廷委派,镇守辽东,以为自己素有中州人望,能引世人归附。想不到世族、流民却竞相归附慕容廆,心中颇为不平。于是数遣使邀请慕容廆到州府相谈,欲拘留慕容廆,慕容廆有所察觉,皆推脱不至。崔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于是派人暗中游说高句丽、段氏、宇文氏,图谋合击慕容廆。约定事成之后,平分其地使。

这时天下大乱,晋室已然南渡,孤立无援,慕容家虽欲在辽东立足,只能自救。

那日朔风阵阵,第一场冬雪来临之际,三国谋划合兵伐慕容氏。敌军来势汹汹,已然兵临棘城之下。

此时城中慕容家诸将请求出兵和这三家来场血战。那时燕国还没建立,只是称单于。当时还是鲜卑慕容氏单于的慕容廆,深思熟虑对诸位将领说道:“彼为崔毖所诱,欲邀一切之利。军势初合,其锋甚锐,不可与战,当固守以挫之。彼乌合而来,既无统壹,莫相归服,久必携贰,一则疑吾与毖诈而覆之,二则三国自相猜忌。待其人情离贰,然后击之,破之必矣。”

帐下将领颇不以为然,一人出列道:“苦守孤城坐以待毙,我慕容家要覆灭了,还不如先搓搓他的锐气。”

“敌军势大,不可轻敌,待其日久生变,方能破敌,诸将休得多言。”嫡子慕容皝怒道。

只见果如慕容皝所言,那棘城,城高沟深,守城士兵严阵以待。加之天寒地冻,城墙表面泼水成冰,光滑无比。敌军缺少攻城器械,慕容家闭门自守,敌军也奈何不得。

三方军势相接,把棘城围得水泄不通。倘若只是这样,必被敌人三方耗死。

慕容廆枯坐军帐之中,久思退敌良策。

忽一日,嫡子慕容皝前来,向慕容廆道:“父亲,征伐之事不止在军阵也在敌后。”

“何意?”

“吾常于庠学之中,与翰兄常论天下大势。如今天下之势几如春秋列国之故事。此三家围攻我国,亦如当年智氏、韩氏、魏氏三家围攻赵氏。且高句丽,段部素来粗鄙,无远略。若我使牛、酒独慰劳宇文,其余两家心必疑。棘城之围可解。若年岁日久,恐吾部臣有二心,军有怯意,大势不复矣。”

“皝儿如此,为父无忧矣。”慕容廆大喜道。

于是慕容廆派遣使者,以酒、肉独犒劳宇文氏。却不遣使到段部和高句丽,此间慕容廆还派人散布流言说:“慕容家遣使向宇文部请和,慕容割让领土给宇文,宇文单于宇文乞的龟担保慕容家周全。”此二国皆以为宇文氏与慕容廆有私下图谋,过了数日各引兵归去。

棘城之围稍解。

见此宇文大军帐下诸将也有退意,宇文大军统帅宇文悉独官喝止道:“今我宇文,士卒数十万,连营四十里,二国虽归,吾当独取之。今慕容家势虽小矣,犹为患也,今若不取,必受其累。”于是宇文大军继续兵围棘城。

宇文毕竟势大,敌军迟迟不退,粮草不济,城中已渐渐缺粮,存粮只能支撑数日了。

只见棘城军帐内,慕容军中大将进言道:“如今慕容翰孤师在徒河,且令其退守棘城如此大事可保”。

“父亲,翰兄在徒河必能以为援,不可轻入啊。”嫡子慕容皝忙道。

“如今之势,逼不得已。”慕容廆无奈,“若无棘城,何来徒河。军情如火,传孤之令,速遣使召慕容翰入棘城救援。”

急报如雪片般的堆在慕容翰的案头,棘城告急,粮草告急。

徒河乃慕容氏南部险要,不可轻动,虽然棘城形势一度险峻,但是未得父亲诏命,慕容翰不能调动军队,驰援棘城。

慕容翰在幕府之中焦急万分,却闻三家围城之事,只余宇文,心下稍安。慕容翰也屡屡思考退敌良策。

“报,棘城急报,此乃慕容廆亲笔手信。”传令兵直入进来。

慕容翰匆匆看完,眉头一紧,却又舒展开来,闻道属下参将,“如今宇文兵围棘城多久了?”

“禀将军已经一个月了。”

“师老兵疲,我棘城守军撑不住,岂不知宇文也撑不住,如若偏师知取宇文,岂不知比添油驻守要强过百倍。”

帐下参军一阵忧郁,吞吞吐吐道:“将军,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此乃军令,擅作主张,必生嫌隙。”参将忧虑的说道。

“不会的,嫡子慕容皝与我素来情义深厚,我且修书一份,以陈我情。只要再坚守数日情势定然有变。”

慕容翰起笔而就,只写道:“宇文悉独官举倾国之兵为寇,彼众我寡,易以计破,难以力胜。今城中之众,足以御寇,翰请为奇兵于外,伺其间而击之,内外俱奋,使彼震骇不知所备,破之必矣。今并兵为一,彼得专意攻城,无复它虞,非策之得者也。且示众以怯,恐士气不战先沮矣。”

慕容廆此时焦虑万分,迟迟盼望慕容翰能率援军前来。

“报,慕容廆手信。”思虑间,只一传令兵前来。

“快快取来。”

慕容廆匆匆阅过书信,怒掷信件,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却见其脸色也有些苍白。忽然神色转变,缓缓的拿起信件,仔仔细细的研读,脸色阴晴不定。

许久将此信放于案上,久未说话。

众将皆不敢上前,只见帐下一将领胆大,匆匆阅过书信道:“启禀单于,慕容翰必有自立之意,我慕容家情势危矣,单于吾当让城别走。”

“大胆,离间我兄弟,此人罪该当诛。”

帐下一人愤而起身,怒目而视,似乎要撕咬他,那人便是慕容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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