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狼不禁长长吸了口气,略微放下了心。
急忙弯腰查看杨霆风伤势:当真是浑身浴血,伤势极重,尤以尾骨处,带起一大溜鲜血,流淌不止,他捏了个指诀,眨眼间,连封杨霆风魂门、三焦、关元三处大穴,止了血。
又掏出一个黑色铁盒,取出一小截黑色的药膏,小心翼翼的敷了上去,那药一遇血便凝结,凝结后便开始缓慢结痂,但却是剧痛无比,如同千刀万剐,万蚁噬心的感觉。
像杨霆风这种好汉,哪怕是流了很多血,受了很重的伤,痛得再厉害,连哼也是不会哼的。
但是身体,却因为这疼痛所造成的条件反射,根本无法控制,导致不少药膏从伤口处掉落。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一种很珍贵疗伤圣药,颇有来历,而且萧狼所存的也不多。
却听萧狼洪亮的嗓音道:“兄弟,勿乱动,忍一忍!”
闻言,杨霆风点点头,却没有力气回话,强自撑起身体,靠在墙上,均匀呼吸调解,这才勉强控制住发颤的身体。
萧狼又安慰了几句,轻轻拍了拍杨霆风肩膀。
就在这时,前方隐有步履雷动,一彪人马,总计十二骑,迎面而来。
为首的,正是那名夜北伯长,只见他翻身下马,向萧狼抱拳行礼,其他人也是如法炮制,萧狼不禁一愣。
“夜北骁骑营伯长,贺若屹见过萧统领。”那为首伯长道,他约莫六旬年纪,额宽面阔,鬓发早已白斑密布,嘴角处一道褐色刀疤,十分醒目,此时抱拳,全身衣甲晃动,哗哗阵响。
在此地又被陌生人认出,萧狼不禁震惊无比,极力想压住心中的疑问,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迟疑一会,他便也抱拳道:“贺伯长认识萧某——”他想问出实情,但又实不敢言。
贺若屹见其神色沉重,遂知眼前的汉子,必有极大的难言之隐,便故意打断他道:“萧兄弟莫慌,属下曾经跟随少将军前往过帅府,在门外等候听宣时,曾听得哥舒帅爷那么称呼阁下,但具体情形,在下并不知晓,自知该死,还请萧统领莫要见怪。”
萧狼被他说得一愣,不知该如何接话,也只能弯腰作礼,“哪得话,贺伯长救命之恩,萧某人没齿难忘,大恩不言谢,容——”他正要如实汇报北蛮骑兵消失的异动,忽听门后,又有马蹄声响,一片喧哗,他一愣之间,又有四名夜北什长闯了进来。
这四人身着黑色鱼鳞套筒铠,快步进来。
为首一人黑面长须,容貌威严无比。
左侧那人中等身材,肤色苍白,目光如矩,看上去十分精悍。
他们身后两人,身量皆在八尺之上,一个挺拔雄伟,虬髯及胸。
另一个是个大络腮胡子,端地神威凛凛,甚是威武。
萧狼与贺若屹一阵骇然,二人对视无语,场中一片宁静,但也觉出气氛诡异。
贺若屹正要开口,其中那名黑面长须的什长早已抱拳,单膝跪地,沉声道:“贺头,属下疏于防范,警戒不力,致使我夜北铁骑陷入北蛮包围网,罪该处斩,请大人责罚。”其他三人闻言,互相对望一眼,也跪了下来。
“什么?”贺若屹与萧狼神色皆是一变。
“包围网?”萧狼这时转念奇速:“这些蛮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难道西烽火内部,真有密道?如真有密道,那先前的一万蛮人骑兵岂不是........”
贺若屹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寒意,他踏前一步,锵然拔出刃狼环首刀,扔到那名什长面前,向四人喝道:“尔等警戒不力,本该统统重罚,但念尔等跟随老将军多年,处死你们四个,恐会寒了大伙的心,老刀,你是当值什长,你.......自戕吧。”
“贺头......”这时,连周围一众夜北士卒们也齐刷刷跪下。
萧狼也急声道:“贺伯长,我等深入北蛮腹地,已经死了不少弟兄,而大敌就在眼前,正乃用人之际,并非追究过错的时候。蛮人这次的动向诡异,彷如神兵天降,依我看,也不能全怪这位兄弟,不如让其戴罪立——”
他话还没说完,那黑面长须的什长,脸上竟然微微一笑,陡然捡起地上的刃狼环首刀,大声道:“多谢弟兄们与萧统领为俺求情,然我刀烈,可不是孬种,犯了过错,致使全体弟兄们陷入包围,自会给大伙一个交代!”
他顿了顿,转向贺若屹,擎刀抱拳,“贺头,我去后,还望多多照顾好家中的老母妻儿。”
贺若屹心头一痛,转过头去,不敢看他,挥手道:“你放心,你死后仍算作牺牲的大胤将士,朝廷自会抚恤你的遗孤。你,自去吧!”
他话音刚落,一阵沙风滚滚而来,沙尘磕得众人皮肤生疼。
杨霆风再次被疼醒,欲要开口求情,可惜喉咙干涩无力,发不出声音来,又强制挣扎想要爬起,却终究无力倒下。只得如雕塑一般地望着刀烈,眼睛竟刹间通红。
刀烈闻言,则是大喜过望,拜别众人后,独自走入沙风之中,立于杨霆风身旁,大声嘶吼道:“来世,还要与诸位再做兄弟,诸位,俺先走一步了!”说完,他大吼一声,浑身青筋暴起,反手一刀斩向自己脖子,杨霆风一愣,立即再次撑地试图起身阻止。
不料,一阵比方才还要猛烈的沙风兀自吹来,连视野都为之模糊,杨霆风只感到一蓬温热的鲜血洒在自己身上,伴随着一颗头颅从风中滚落,被狂风吹得老远,还咕噜噜滚动着。
此时的他,浑身气血上涌,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腾”的一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