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西军大营,已经遥遥在望。
杨霆风停下脚步,举目遥望:但见一条沟壑贯通南北,壑旁旌旗招展,徐徐如林,雪白的军帐连绵不绝,宛若此起彼伏的山峰,木栅与拒马枪围的军帐周围水泄不通,只留下东西两个出口,方便进出;十八座巨型瞭望台各占南北,上设巨弩炮石,高约三十丈,隔着渭河,遥望监视远方怀朔六镇......
当年,就是在此地,哥舒面临东魏实际掌舵人高欢的——东西两面战略进攻,率领紫塞边军,奋起应战。
同时,他又上书朝廷,向五胡修好,以避免两线作战,后方起火。
后,太祖宇文泰遣‘上柱国’独孤信率三万人开赴前线,支援哥舒,抵御号称马槊绝世,勇猛无敌,时比楚霸王项羽的高敖曹大军。
太祖经过对双方兵力、士气以及地形诸条件的仔细分析,指出高敖曹兵势强大,居高守险,锐气正盛,求胜心切,西魏军应暂时避开东魏的锋芒,再伺机破敌,耐心说服了诸将放弃立即决战的要求。
并在当年,果断地实施战略退却,大军转入关内,伺机而动。
这样,西魏完全退出了高山峻岭,把兵力难以展开的数百里山地,留给了东魏大军。
只不过,高敖曹本人却并未当回事,仗着自己勇猛,依旧深入腹地,加之高敖曹本人素来看不起宇文泰,开战前,还命人竖起旌旗、伞盖,跨马临阵(三国名将颜良直呼内行)。
于是,面对宛如活靶子的高傲曹,西魏集中兵力围攻高敖曹本队,高敖曹全军覆没,只得单骑突围,逃到河阳。
但是,河阳太守高永乐与高敖曹有旧怨,关闭城门不让他进城。
最终,一代猛将高敖曹便被西魏追兵砍了脑袋,时年三十八岁。
而后的三十年中,历代紫塞统帅,苦心经营,开沟挖河,更倾边关十万百姓,多次扩建瞭望台,莫说墙体坚厚,世所罕见,更兼得兵精将猛,粮草充沛,防守军械多达百库千车。
据说,鲜卑首领拓跋孚曾向霍伊玄献策,若是无法占据十八瞭望台,那他们五胡联军,根本就无法从六镇出兵,与血狼大军互为犄角,两面夹击。
毕竟,面对瞭望台上的巨弩炮石,这胡人大军还未到紫塞二城,便得先死上一半人。
可是,凭借寻常的攻城器械之法,根本无法同时攻克所有瞭望台。
这,才是问题关键之所在。
除非,内部有人接应。
毕竟,再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不一阵,杨霆风便来到了营门口,出示了印信官凭,顺利进入西军大营。
军需官将杨霆风安置在一个帐中,并领来了崭新的健勇都尉铠,蹶张司马盔,又喊了四个身着衣甲的随军女子,服侍他沐浴更衣,束发穿甲,又派人取来了饭食,让他饱餐一顿。
当暮色再次笼罩西营上空的时候,有亲兵传令,说西营统帅,紫塞‘左都督’韩天巍召见。
杨霆风急忙整理着装,戴上蹶张司马盔,随亲兵前往中军大帐。
掀帐入内,却见一个中年军汉负着双手,正看着墙上的紫塞六镇地图,知道有人进来,并不回头,也不说话。
杨霆风抬眼望去:那军汉年约四十,身着燕对襟垒将军铠,披着一袭红得发紫的织锦斗篷,身边搁着长槊直刃,强弓箭囊。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那军汉才慢慢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络腮须髯,杀气腾腾,眼角处满是皱纹的刀疤脸。
不消说,此人正是左都督韩天巍。
二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先说话。
对视半晌,突然,韩天巍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笑了起来,他很热情地问道:“哟?什么时候来的?”
他笑容很假,杨霆风心中早已不耐,虽说心中早已问候了韩天巍祖上十八代。
此时,却也不得不满脸赔笑,拱手抱拳道:“禀韩帅,在下刚到,刚到!”
韩天巍早就瞧出他的不耐,故意岔开话题,指着墙上的地图道,“杨军尉,知道这是什么?”
杨霆风看了一眼,大声道:“紫塞西军六镇山河地理详图。”
韩天巍哈哈一笑,微微颔首,手指朱笔圈出一地,说道:“这里,便是披甲蹶张营所在。共分四寨两望台,如若一天寨破,颍朔的胡人大军便能顺着渭河,趋入紫塞,横道丝路,进略西域。”
杨霆风抱拳道:“在下,定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韩天巍呵呵一笑,手指顺着渭河而动,停在颍朔军镇之上,正色道:“你们披甲蹶张营的任务,第一,便是监视颍朔胡人各部军队的动向。这二么,便是........”他忽然住口,来回踱了两步,面色阴暗。
杨霆风点了点头,问道:“韩帅,有话还请直言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