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义真地不是你下令毒杀?”
“下官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下令毒杀!”
听着斩钉截铁的回答,姚启圣瞪视极为委屈的黄性震良久,慢慢重新靠回椅背,狭长眼眸充满疑惑:黄性震没有出手毒杀吴义,究竟是何人下手,目的何在?
蓦地感觉有人似乎躲在暗处窥探自己,姚启圣打了个寒战,仿佛有些畏惧寒冷,紧紧裹紧了官袍,补子上的锦鸡振翅高歌闪闪发光。
眼下只有一品地方大员的威严,才能给姚启圣些许勇气和信心。
吴义确实不是死于黄性震之手,虽然黄性震极想置他于死地杀人灭口。
审讯完毕吴义死狗般被拖回旗营监狱,几名狱卒往牢房一扔就不管不顾,自行凑成一团赌博耍乐:旗人大爷身份尊贵,哪有亲自伺候汉人死囚的道理?
吴义被军棍打得遍体鳞伤死去活来,本就奄奄一息命悬一线,躺在稻草堆里呻吟哀求医治,可惜无人加以理会。
不一会吴义呻吟声渐渐弱了下去,等输光银子的狱卒泰祖懒洋洋打开牢房预备拿死囚练拳出气时,惊恐发现戴着手铐脚镣的吴义踡缩一团动也不动,身边稻草已被鲜血染成艳红,竟然早已死得僵直。
泰祖吓得尖声高叫,以为囚犯越狱的狱卒连忙执刀舞枪闯将过来,见此情景无不面面相觑。他们都晓得哈善对吴义极为看重,如今莫名其妙死在牢房,让生性残忍的哈善晓得说不定要掉上几颗人头。
典狱长麦尔德身负主官责任,惊惧之下想出主意,统一思想迅速行动,取来砒霜给死去多时的吴义灌将下去,泰祖发挥旗人大爷交游广阔的优势,提前给旗营仵作递银子打招呼,硬生生要把死鬼吴义诊断成为中毒身亡。
中毒身亡麦尔德也要挨处分,比坐视死囚身亡不管不问却是好得多。
旗人大爷朋友众多能量着实不小,众狱卒担心真相泄露吃足苦头,齐心协力之下把差错遮瞒得天衣无缝,哈泰亲临现场居然瞧不出半点破绽。
因此听到瑞栋询问剖胃检查仵作才会满头大汗,他老于检验,当然知道死后灌药进不了胃部。
幸好哈善已有成见懒得多此一举,否则真不容易瞒天过海皆大欢喜。
姚启圣再是老到绝料不到典狱长麦尔德为保脑袋竟敢瞒天过海,苦思半晌想不出除了黄性震哪个有动机和能力在旗营监狱设法暗中毒杀吴义,难道竟是神通广大的察言司做的手脚?
凝神沉思半晌,姚启圣还是摇了摇头,察言司倘若真有如此神通,修来馆也无法与之斗法多年。
缓缓抬头见黄性震可怜巴巴瞧着自己,残茶掺杂体味混成奇异恶臭,姚启圣忍不住胸口气血翻滚,没来由感到一阵厌恶,瞪视黄性震一字一顿道:“眼下是非常时机,你给老夫老老实实呆在修来馆,绝对不可任性妄为,自作主张!”
黄性震连忙点头应是,见姚启圣火气稍退讪讪问道:“逃走的天地会乱党如何处理?”
姚启圣也是有些头疼,永仇和尚已经逃走脱离掌控,如果真地趁着寿诞之机出手刺杀,岂不是正好坐实自己罪名。
可也不便大张旗鼓缉捕,哈善对自己已有成见,如果出动探事满城搜查,岂不是让哈善以为自己想要杀人灭口,更增警惕。
左右为难姚启圣苦无良策,想要说话突地感觉脑袋一阵眩晕,憋了许久的鲜血终于还是喷涌而出,射得黄性震满头满脸都是血红,宛若地狱血魔狰狞可怖。
黄性震仓惶伸手抹了把鲜血,瞥见姚启圣仰躺椅上气若游丝,踟蹰片刻发出不似人声的叫唤:“快来人——”
哈善面孔阴沉离开旗营监狱,没过多久就得到禀报,说是收藏起来的吴义供词不翼而飞,不晓得何时失却。
暴跳如雷的哈善再也忍耐不住,下令行军法砍了值勤官脑袋,调兵遣将严加戒备,提防姚启圣狗急跳墙领兵造反。
不多时又有旗兵跑来仓惶禀报,说在干果店铺搜出若干机密文件,原来费南多竟是皇上秘密派遣的潜伏密探,遭遇乱党袭击不幸罹难。
哈善闻讯大惊失色,康熙派遣密探潜伏漳州监视汉官,他隐约听到些许风声,出于忌讳不敢私下打听,哪料潜伏密探竟然全都死在乱党之手。
哈善心乱如麻,随意翻了翻机密文件,见桩桩件件记录的都是姚施见不得人的不法隐私,晓得自己不应多看赶紧合上,沉思半晌有气无力道:“快去把塔卜利先生请来。”
顿了一顿道:“让瑞栋也赶紧过来,一起商议机密要事。”
说完再也支持不住,面色如土一屁股跌坐在椅上。
闻知吴义身死施琅喜出望外,侦缉处探事到处宣扬修来馆通匪事件,姚启圣勾结天地会乱党阴谋作乱流言传得满城皆知,漳州城人心惶惶一日数惊。
姚启圣黄性震深陷流言漩涡应接不暇,躲在衙门做起缩头乌龟,再也无心顾及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