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王朗润,汤宗这才对纪纲道,“纪千户有所不知,你说的漕运衙门在这江南运河其他地方是这样,但在浙江可不是。太祖立国之后,北方征战多由民间粮长运粮,漕粮运输多走海路,但却不安全,多有拖延,于是永乐元年,皇上派平江伯陈瑄疏通江南自北京行在的漕运,至永乐十年完全疏通,当时负责漕河管理和粮食运送的还是地方按察使司的治安兵,并没有直管漕运的衙门,也没有专门的漕兵。”
纪纲接话,“这我知道,地方官兵运送漕粮依旧多有延误,于是皇上便从各地驻军中抽调五个卫所近三万多人,组建漕运衙门,专门负责粮草运送事宜。”
汤宗点头,“不错,这是永乐十三年的事,也就两年前,平江伯陈瑄被封为漕运总兵官,驻地淮安府,下有六参将,十二把总。这衙门设立之后,其他地方倒也好说,唯独这浙江处于江南运河之始,本身就物产多丰,况且江西福建等地的货物还要在此转运,极为重要,须得常驻漕运官兵,参将之选也就颇为慎重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陈瑄考虑良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于是浙江都指挥使司耿璇就被他临时举荐,兼任浙江漕运参将,从其所隶官兵中分出一卫,作为漕运专司官兵,这一临时兼任,就兼任了三年。纪千户,耿璇一身兼两职,就容易造成混乱,所以本官认为,那些官兵的确是都指挥使司的人,但三个月前出现在这里,却是以漕运之名,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妥。”
纪纲闻言明白过来,“原来还有这等事。”
他之前是锦衣卫指挥使,不怎么参与朝堂政事,漕运选派参将这等“小事”他自然也不知道,也不关心。
“是呀。”汤宗低头,又细细琢磨了一番王朗润的话,看向纪纲,“不过江南河道阻塞十三日,可是大事,纪千户,你可记得三个月前,浙江可有奏报?”
“应该是没有。”纪纲回忆一番,“汤大人,按说这江南河道清理淤积堵了十三天,就算没有奏报,可好像也并没有听到粮运受阻的消息呀?”
“这倒解释的通,因为这堵塞地在江南运河始段,也就区区几十里,影响不到运河上游的粮货运输,而且浙江水系发达,并不单单只有江南运河这一条路可走,虽然不像江南运河这般彻底被疏通,暗流大石都有可能导致事故,乃至沉船,但也并非不可行,况且还可以出海,自松江府入长江,再入运河,浙江官府定然也是想了法子。”
汤宗说完想了想,却又自己疑惑道,“不过这件事的确奇怪,第一,如此重要的江南航道堵塞十三天,浙江官府和漕运衙门却连个奏报没有,实在说不过去。第二,清理河道淤积应是官府早已定好的事情,为何连个告示都没有,以至于造成如此严重的堵塞?第三,清理河道淤积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普密蓬在此逗留三日,却什么都不知道,难道这都不能告诉他?”
“普密蓬那厮就是个小口的油壶,你倒一下,他才出来一点,指不定肚子里还憋着多少坏水呢,依我看,还得打!”纪纲大辣辣道。
汤宗闻言点头,“你说的不错,是得让他拧开盖子倒油了!”
看着皱着眉头的汤宗,纪纲摇着折扇笑嘻嘻道,“汤大人,这些问题你在这里想怕是也没什么用,等到了杭州府,直接去找那浙江都指挥使耿璇一问不就知道了?”
“也罢,等到了杭州府再说。”汤宗释然,不再多想,“不过既然来了这里,自然得先去见统领浙江一省政务的浙江布政使周洪宗。”
“好,汤大人说怎样,就怎样!”纪纲笑道。
车轮舸就这样跟着商船慢慢行进,果然如那王朗润所言,不到一个时辰,他们便到了钱塘江上。
汤宗放眼看去,这钱塘江水流湍急,滚滚向东而去,江面宽达数百丈,十倍不止于江南运河,江上船只更是繁多,有向东入海的,有要向北进入江南运河的,还有要回杭州府的,渔船商船来来往往,数不胜数。
一艘艘船只帆旗招展,一个个水手赤膊摇船,号子声响彻云霄,景象相当壮观。
车轮舸顺着钱塘江朝西,因为是逆流,船舱内的十个将士可没有之前顺流轻松了,费劲蹬水轮才至于让船慢下来。
“停!”半个时辰后,众人都已经能看到杭州府的城墎了,汤宗却命令停船。
纪纲不解,“汤大人,现在可还没到杭州府呢,少说还得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