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不到,石真等人来到豆田壁附近,被地上的沟渠、乱木挡住。
封林打定主意,就算救不回姚崇,也多斩杀些晋人百姓,冷笑道:“这点小伎俩就想阻挡大军行进,真是让人发笑。来人,填土。”
夜袭没带辎重,兵丁只能用脚推、手捧沙石填埋沟渠。箭楼之上,辛恭靖一声令下,箭如雨发,数十名秦军倒下。
石真不愿与封平为伍,道:“愚绕到东面看看。”
东面是杨安远镇守,同样是箭雨迎敌,石真无可奈何。三人聚在一处商议,没有器械想要突破晋军防线几无可能。
封平道:“只能派人回洛阳送信,让穆司马送些攻城器械来,我等便在此驻营,等天亮再与晋军决战。”
三人率军往东退了三里,伐些木材燃起篝火,简单布防后便幕天席地地安营歇息。
九月的天气温差大,寅时弥散起了白雾,兵丁们靠着火堆拥坐在一起,多数人已经鼾然入梦。
东北角,杨安玄率着八百军兵拉着马匹悄然潜近。看着数里外的点点篝火,杨安玄轻声下令道:“上马,缓行。”
虽然还隔着三里地,细碎的马蹄在夜深人静时仍清晰入耳。
寅时轮到吕会带人巡守,听到异响后大惊,高声喊叫道:“鸣号,敌袭。”
号角声响起,将秦军从梦中惊醒。秦军以为晋军胆小如鼠,根本没想过晋军会趁夜袭杀,便连石真、封平都放心入睡。
八百轻骑如同旋风般轻易刺入秦军营中,秦军像无头的苍蝇般胡乱应战,刀枪乱砍伤了自己人亦不知晓。
杨安玄带着轻骑杀了几个来回,六千秦军四散奔逃。雾气弥漫,难以分清人影,杨安玄呜号传令,带着轻骑往东撤走。
夜风清凉,蹄声在杨安玄的耳中变得清脆,这场夜袭几无伤亡,胜得十分轻松。经此战后秦军会改变对晋军孱弱的看法,再想要这样的机会是不可能了。
封林最先返回宿营地,看到尸横遍野,长叹一声,带着数名亲卫往北投燕国去了。
卯时天色渐亮,石真收拾战场,发现封林和吕会皆不知去向,六千兵马只聚集到三千余人,伤亡在一千五六百人以上。
辛恭靖率军杀出,石真不敢恋战,带着残兵回返洛阳,半途与运送辎重物资的秦兵相遇,仓惶回归洛阳。
得知昨夜大败,穆平下令拔寨后撤二十里,暂避晋军。
主将被擒,损兵折将,穆平不敢再隐瞒,派人飞驰长安向天子姚兴送信,等候发落。
…………
长安城,后秦定都于此。汉时宫城早毁于战火,姚兴称帝后重建长乐宫,作为议政之所。
大殿之上,朝臣正议屠飞、啖铁占据方山作乱之事。
司隶校尉尹纬道:“……不足为患。万岁这两年取陇西、河东、上郡等地,又夺了晋国华山、弘农、上洛,扩张过快,需与民生息,善加抚恤,方能尽收民心。”
姚兴嘉许道:“尹卿所言甚是,朕有意澄清吏治、兴办学校、兴修水利,体恤孤寡、鼓励农耕,期以数年国能大治。”
众臣躬身道:“万岁圣明。”
姚兴笑道:“诸卿勉之,大业成就之时,朕当与诸卿共享荣华富贵。”
一名侍官急步入殿,来到御座前施礼道:“万岁,洛阳奏报。”
姚兴从侍从手中接到奏报,笑道:“齐公莫不是拿下了洛阳,向朕报喜。”
展开奏报看了数眼,姚兴腾地一下站起身,殿上的众臣一惊。
姚兴飞快地看完奏报,沉声道:“洛阳战事不利,损兵数千,连齐公也被晋军掳了去。朕要亲征,救回姚崇。”
尹纬躬身奏道:“万岁,胜败乃兵家常事,处乱不惊方为应变之道。齐公身陷晋人之手,尽力前去营救便是。”
姚兴缓缓地坐下椅中,垂下衣袖用力握拳,指甲刺入掌心微痛,让他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当初姚苌身死传位于他,其叔姚绪、姚硕德及其弟姚崇都表明态度对他支持,这才缓和了威机,有了当前大好的形势。
姚绪、姚硕德和姚崇对他助力很大,东征西讨平定四方,基业迅速壮大,国家蒸蒸日上。
大晋国内不宁,天子是个白痴,朝政被司马道子父子把持,混乱不堪,方镇觊觎中央的权力,动辄举兵内向,社会动荡不安。
姚兴看到了可趁之机,此次兴兵东进,轻取华山、弘农两郡,再夺上洛,只要顺势取了洛阳,整个淮河、汉水以北便会闻风而降。
坐拥长安和洛阳,雄踞关中、虎视天下,当可再现始皇一统天下之势。
原本计划以姚崇二万五千人为先锋,自己亲率大军五万随后夺取洛阳。哪料氏人做乱内部不稳,自己不得不率军回返坐镇长安指挥,这才致使姚崇成为孤军,被晋军所擒。
姚兴心生愧疚,道:“齐公是朕的兄弟,朕不惜代价也要救他回来。传旨,命杨佛嵩统军三万坐镇上洛,尹卿,你前去洛阳与晋人谈判,务必救齐公回来。”
尹纬躬身道:“臣定当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