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话呢?”
“我从最开始就知道,尤努斯就是阿尔伯特王子。我也知道,真正的尤努斯就是在救你的时候死去的。
“——从那天之后,‘阿尔伯特·杜·拉克’就死了。”
艾华斯意味深长的说道。
在那天死去的,不仅是“阿尔伯特·杜·拉克”这个身份,还有那个懒散而叛逆的年轻王子。
因为自己的骄狂而惹上了完全没必要的麻烦,又因为自己的大意而丧失了原本的胜机、身陷囹圄。
以阿尔伯特王子的性格,哪怕因自己的疏漏而死、至多也不过是梗着脖子来一句“今天算是我栽了”,至死也绝不可能认哪怕一句错。
但最终付出代价的却不是他,而是他最为珍视的友人。那个总是充满快乐、无忧无虑、却对事物常有一些深刻看法的蹩脚诗人尤努斯。
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了何为后悔。
突然,阿尔伯特王子笑了出来。
因为他的牙齿有些发黄、这笑容并不好看,甚至看上去像是一个村野樵夫般粗俗。
但他却发出了沉稳而带有玻璃岛口音的声音:
“……预言吗?还真是不讲道理。”
“差不多吧。也算是一种预言。”
艾华斯点了点头。
阿尔伯特王子抬起头来:“就和你……平时所做的那些神奇事情一样吗?因为你看到了未来,所以就打算去改变它?”
“是的,没错。”
“你就不怕,伱改变过的未来反而变得更差了吗?”
阿尔伯特端起酒杯,反问道:“无论是先知还是占星术士,他们虽然能预见未来、却也都不敢改变。”
“那是因为被改变过的未来缠绕了太多因果,如同一件事牵扯了许多强者进来。原本恰好能看清的未来会变得无法看清。而一个习惯于洞悉未来的人,如果让他们突然失去这份力量,自然会变得恐惧。”
艾华斯语气清晰的平静说道。
“……你是这么看的啊。”
阿尔伯特王子看了好一会艾华斯,才苦笑一声、凑过去拍了拍艾华斯的肩膀:“你比我强,小子。”
“——当然。”
艾华斯却没有接下这句赞美,而是毫不犹豫、毫不迟疑的答道:“我当然比你更强。
“至少我绝不会缺席我母亲的葬礼——假如我能有那个机会的话。我也绝不会将自己的女儿一个人丢开,一个人在外面去行侠仗义。
“哪怕我终被诅咒而死,我也会死在我女儿前面。因为哪怕只是我这条命用来给她挡了一次诅咒,那也是有价值的。”
他注视着阿尔伯特王子,一字一句的说道:“所以,为什么逃走?
“你应该知道伊莎贝尔的性格的。若非是她如今坚强了起来、若非是我为她扫清了敌人……若非是星锑恰好在那时发起袭击,让我们有了回击之机。就这么让她一个人统治整个阿瓦隆,你想没想过她会承受怎样的压力?
“你在她童年迷茫的时候,没有为她坚定意志;你在她为诅咒而恐惧的时候,没有陪伴在身边鼓励她;你在她踏上超凡之路后,没有传授给她经验与技能。母亲死去,国度无主,你还是没有回来。你把阿瓦隆交给了你那只有十九岁的内向女儿手中,连同那些虎视眈眈的叛党逆臣——甚至也包括我。
“你就这么放下了自己的女儿,跑到教国来关心别人家的女儿。怎么,你会感觉这是一种正义吗?
“……还是说,你觉得这是一种‘奉献’?”
面对艾华斯的诘问,阿尔伯特王子沉默不言。
他只是低头给自己倒酒,随后给艾华斯也倒上一些。
低头注视着他的动作,艾华斯的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些,然而内容却更为锋利:
“伊莎贝尔说,她将会在生日那天登基。
“——她的生日是哪一天,应该不用我告诉你吧?那天如果你没来,以后就再也不用回来了。”
那一瞬间,艾华斯看到阿尔伯特王子的瞳孔终于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