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信笑眯眯地又喝了一口茶,有些好奇地问道。
展昭沉吟片刻,才认真道:“我深知他,当不至如此。不过,若他真万一做了甚么伤天害理,愧对家国百姓之事,也会亲自给他一个了断。也算是……全了这段缘分。”
然后,他又道:“他久在江湖,不知朝堂之险恶,更不知朝廷之中同样高手如云。如果让护龙山庄或是东厂、锦衣卫拿住,只怕纵然他武功绝顶,也难逃一死。”
“不论如何,请柴兄帮我,给他一个机会,将事情问一个明白!”
说到这里,展昭豁然起身,向柴信躬身抱拳,深深一揖。
柴信看着俯身行礼的蓝衣少年,眼中流露出了深深的赞赏之意。
这样一个人,为朋友重义,为家国尽忠,最关键还无比坦诚,不论放在哪个世界,都实在称得上难得。
他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走到展昭身前,将他扶起来,笑着道:“此事若旁人请我,必然是请不动的。但展兄弟你话已至此,我若再无动于衷,岂不太过不近人情?”
展昭闻言大喜,眉眼都笑开了,重重一抱拳,道:“多谢柴兄!此后但有吩咐,昭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既然你称我一声兄长,自然就不必说这些。贤弟觉得何时动身为好?”
柴信收回双手,微笑着问道。
展昭脱口而出道:“自然是越快越好!我也请了张先生帮我,估摸着已经找到了白玉堂的下落。”
“那动作就要快。此事既然惊动了皇帝,则必然不可能只有一方人马在调查。胡龙山庄那边且不提,切不可让东厂和锦衣卫抢了先机。”
柴信略微思索,便有了决断。
“容我嘱咐一下家事,便同你去救人。”
“兄长请便。”
展昭自然不会多言。
柴信唤来杨过与展昭认识,随即又嘱咐了几句,便与后者一起离开了府中。
“你是怎么说服张进酒,让他答应帮你救白玉堂,而不是奉上官庄主命令行事的?”
路上,柴信开口发问。
“事实上,这次的命令是王爷亲自下的,并非出自上官庄主之口。本来,我与张先生都算是天下第一庄麾下,那位王爷一般不会越过上官庄主,直接向我们下令。”
展昭对此没有任何隐瞒,事无巨细都说了。
“不过这次,上官庄主和段兄都被派出去了,因而天下第一庄近期的事务,皆由王爷亲自负责。不过兄长想必也知道,天下第一庄中皆是江湖客,对朝廷天然有种疏离之感。”
“贤弟的意思是,即便那位是王爷,是上官庄主的义父,可是真正吸引江湖豪杰归附的,其实还是上官庄主?”
柴信自然听明白了展昭话里隐含的意思。
展昭点头道:“正是如此。”
“无论是张先生,还是小弟我,其实都不愿直接插手朝廷事务。我们作为江湖人,都是为庄主解决一些朝廷不方便处置的江湖事。”
说到这里,哪怕是展昭这也通透之人,面容上也不由显出几分犹疑之色。
“可这次王爷的命令,却是要取一位赫赫有名的江湖侠客的性命……对于同为江湖人的张先生与我而言,心底若说没有抵触,必然是假话。”
“最重要的是,锦毛鼠白玉堂的名声,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们两个若是不分青红皂白,杀了这样一位大侠,以后江湖同道会如何看待我们?”
展昭叹了口气,似乎有种身不由己之感,或许是觉得自己在朝廷事务中牵扯的有些太深了。
“到时候,无论我答应上官庄主的三件事是否完成,在旁人眼里,都是彻头彻尾的朝廷鹰犬了。”
这就是江湖与朝堂最大的分别。
江湖上除了一些走火入魔的邪道,其他无论是名门正派,还是旁门左道,都会讲究一个“义”字。
最起码,会在明面上讲究这个“义”字。
如果有谁被江湖上的大部分同道,视为不重江湖道义的人,那他也就彻底没法混了。
可朝堂不同。
在朝堂之上,最重的是“法理”和“法统”。
法理和法统最终的目标是什么?
是维护朝廷的统治,维护皇帝的权威!朝廷中人,最看重的是稳定,是秩序,是权威。
在朝廷眼里,哪里有什么江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所谓的江湖,就是朝廷最想剔除的一颗毒瘤!
只可惜,这颗毒瘤从来也没有被完全剔除过。
因此,大宋才会有护龙山庄;金清才会有一品堂;蒙辽才会有金刚教。
各国朝廷为了制衡江湖势力,也费尽了心思。
故而大部分江湖人士,是不会愿意加入这些官方组织的――双方本就天然敌对。
赵无视创立了护龙山庄之后,便察觉到江湖人对自己的抵触,于是耍了个花招,又命上官海棠创建了天下第一庄。
以“天下第一”的名头,还有上官海棠的个人魅力,倒着实网罗了不少江湖高手。
可即便如此,在很多江湖人士的眼里,那些甘愿归附天下第一庄的人,也都算半个朝廷爪牙。
不过多年以来,天下第一庄并不直接插手江湖事务,只是针对一些作恶太甚的江湖恶人,又或是臭名昭着的邪派,故而与江湖各派的矛盾倒也不算尖锐。
换句话说,天下第一庄用自己的行动,赢得了不少江湖人的尊重。
故此,像张进酒、展昭这样的心怀侠义之人,才会有亲近天下第一庄的心思。
可这一次,赵无视直接命他们两个去调查夜闯大内的元凶,并放言格杀无论……
这俨然已经触及了他们作为江湖人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