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吃完了饭,旬公子十分不舍的向他道别,他都还在浑浑噩噩之中。
再晚些,崇明为苏念留的饭菜都冷了,苏念还是没有回来。
于是崇明把饭菜热了热,带上了山顶去看苏念。
那一身白衣胜雪的苏念躺在山顶的石板上,用丝巾蒙住双眼,像是为了遮挡刺眼的阳光,又像是为了遮住哭了一夜红肿的双眼。此刻像是睡着了。
“念儿!”
崇明提着饭菜来到她身边,此刻看起来无比憔悴,好像比昨晚又老了很多。
“我不饿。”苏念平淡的寥寥几字。
“多少吃一些吧。”崇明像个慈祥的老父亲。
“你让我该怎么面对你呢?感谢你的养育之恩?感谢你为民除害?还是当你是杀父仇人?”苏念没有起身,语气也没有变化,依旧那么平淡。
“我对不起你,你本该有个好父亲的。”
虽然苏念遮住了眼睛看不到他,但他还是低下了头。
“或许你不比一个好父亲差,你教我武功,教我写字,没有让我饿着,冻着,也从不让我委屈,反而我那么矫情,常常对你发脾气,你很好,好得让我无法反驳。可我就是不能接受,是你杀了我父亲。更不能接受,这么多年你瞒着我,你骗我,而你还有很多的事骗了我,瞒着我。”
苏念没有咆哮,没有生气,但遮住双眼的丝巾湿了。
“对不起。”崇明再次垂下了头。
“这些年我听腻了。如果我父亲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你就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反而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你父亲,应该,是个好官。”崇明深深自责道,俨然没有了昨夜的那么肯定的气势。
苏念听到这话,突然间一下子蹦了起来,一把扯下蒙住双眼的丝巾,死死的盯着崇明。“你说什么?”
崇明不敢抬头,不敢直视苏念的眼睛。“你父亲,可能是个好官。”
“呵呵。”苏念退了两步后嗤笑道:“我越来越觉得你这个人变得反反复复,昨夜你猜跟我说他是个狗官,现在又来跟我说他是个好官。”
说到这里,苏念清泪直下,她愤怒的吼道:“既然他是个好官你为什么杀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说昨晚不说现在才说?或许又是什么意思?你杀人都不问青红皂白的吗?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就不会跟一个跟一个杀父仇人待这么多年了,我不要你的养育之恩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恨你了。
你养育我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为了愧疚?为了弥补你犯下的错?你问过我了吗?我答应你用这样的方式了吗?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接受吗?你瞒着我不告诉我把我养大再告诉我,这样就可以让我不恨你了吗?
当初你把我扔进水里是不是因为不想养了?是不是没有耐心想把我杀了你就解脱了?
还有,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十岁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你说啊,为什么?”
苏念眼泪流的飞快,冲着崇明歇斯底里的咆哮。
被问了这么多,崇明心里如刀割般的痛,胸口沉闷且酸涩无比。
他一句都答不上来,很多事情并非苏念想的那样,可是他却不能说出来。
看着崇明低头不语,像家庭中妻子责骂丈夫,丈夫不敢辩驳的样子,苏念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你每次都是这样,我让你说啊回答我啊,解释啊,难道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是的,苏念是希望崇明解释,希望他拨乱反正,把他说的这些疑问全都反驳,全都说个通透明亮,这样她就不会再伤心,不会再怨恨崇明。
可是,那个男人,依旧低着头。
“我不能说。”崇明终于吐出几个字。
“你……”苏念顿时语塞,豆大的泪珠滑落,哭的非常伤心。
她的内心在天崩地裂,所有的一切都在崩碎。
崇明在他心里的伟岸形象在崩碎,父亲在崩碎,母亲在崩碎,这个世界没有以前完整的土地可以站脚。
“……我恨你……”苏念心痛得无法呼吸,八年前那一幕再度涌上心头,她握紧了拳头,全身紧绷着咆哮,嘶喊了一声,那声浪竟震得周围的树叶都在摇动。
随后她转身狠狠地一跃而起,冲向远方,不多时便消失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