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开始,小穗儿起身为李恪和吕丁斟上酒,然后坐回末席,老老实实喝他的羊汤。
此酒色泽暗红,酒液浑浊,内里果肉、碎皮浮浮沉沉,只看卖相,比起后世的干红来说相差甚远。
李恪装模做样端起觞,如同举着高脚杯似地轻轻摇晃。青铜酒觞自然不会有酒浆挂壁这种美景出现,但随着酒液晃动,一股淡淡的果香飘扬而起,闻之沁人心脾。
双手举觞,抬臂致意,李恪把觞凑近嘴唇,小小地抿了一口。于是来大秦以后,主动喝下的第一口酒就这么入了喉。
酒味很淡,与其说觞中是酒,不如说是一种处在奇怪时段的葡萄汁,甘爽冷冽,酸、涩、甜各据其三,剩下一成则是淡淡的陈腐气味。
不能要求太多……
李恪在心里对着自己说,着重品味其中美好,果然就品出了后世鲜榨果汁的美味,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恪君,此酒美否?”
“陈香虽有不足,佐宴却是极佳,小穗儿,这酒无甚酒味,你亦可饮。”
小穗儿眼睛一亮:“真的?”
“今日宴席,你们怎么都不愿信我的话?”李恪郁闷地嘟囔一嘴,霎时间逗引得满院欢笑。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和吕丁饮宴的好处在于,李恪不必反复给他布菜盛汤,大伙只需各吃各的便可。
肥腻的羊肉,鲜滑的羊汤,炖的烂熟的羊蝎子,干藿、苦菜,当然还有火锅的绝配,冰镇葡萄汁,李恪吃得开怀大畅。
制备的几大盘羊肉一扫而空,羊蝎子捞干抹尽,连鼎里的羊汤都被喝得涓滴不剩。
李恪满足地摸了摸肚皮,轻声问道:“丁君,今日饮宴可曾尽兴?”
“绝世珍馐!”吕丁捂着嘴打了个饱嗝,赶忙告罪,“恪君,我初见今日阵仗,本以为恪君出奇,想学夷狄炖肉之法。食了之后方才知晓,鲜涮的羊肉配合羊汤竟是如此味美,比之脍炙不知要好去哪里,更遑论夷狄野人!”
李恪表现得很谦虚,他说:“脍炙……说白了不过是生鲜之属。上古之民取火不易,是故茹毛饮血,我等早已不复旧日苦难,却为何连熟食都不愿食?”
吕丁愣了愣,想了半天才有应对:“世上炖肉皆白肉翻浪,腥腻异常,若不是在恪君处见了市面,哪晓得熟食味美的道理……”
“如今知晓亦不晚啊。”
“得恪君相邀,何时都不算是晚!”
两人举觞遥对,一饮而尽。
“丁君,你先前说自己七年去了十四趟草原,不知身边可有葡萄籽,我对此酒甚感兴趣,打算自己栽培些葡萄酿制。”李恪饶有兴致地问道。
“蒲桃籽……”吕丁苦笑道,“恪君若是不说,我还不知晓蒲桃是以籽栽种的。”
“不知?”李恪挑了挑眉角,问,“你原本当它是如何培育的?”
“我管它如何培育作甚?”吕丁反问。
“也是……”李恪心中遗憾,随口问了一句,“若是没有葡萄籽,不知丁君手上是否还有其他中原不曾有的事物,也让我开开眼界?”
“说来还真有。”吕丁想了一想,说,“诸般外域特产我皆收在行囊当中,虽可叫隶臣取来,不过恪君既有雅兴,可愿随我走一遭监门府邸,顺道也看看苦酒里的家什作坊。不是我夸口,这普天之下,想要再找出第二间与其相当的工坊,何其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