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倔老头子,想我帮你呢,你就直截了当一点,求我一句就行了,上嘴唇碰一下下嘴唇的事儿,还非拉不下这脸!”灰衣老者豪笑道,“我看你啊,犹豫不定,还不如回家好好颐养天年呢!”
白发老者自也知道老友适才所吟《战城南》两句的言外之意——无论是谁加冕称王,谁沦落为寇,战祸都将由最底层的人来承受。灰衣老者忧心家国黎民的命运,自有圣人之仁,可是——与楚天瑜争锋相对的,是秦家之人!
“罢了,和吧,和!”白发老者终于不耐烦的应承道。
“唔,却也不须担忧,纵使那楚天瑜穷兵黩武,也不过落得个两败俱伤,若我没看错,那孩子有天……咳,天机不可泄露。”灰衣老人话锋一转,未等老友开口,脚下已凌空迈出。
“天机什么天机,多少年了,尽是卖弄玄虚,真就不稀得理你这一套!”白发老者啐了一口,缓步跟上,二人便如楚天瑜刚出场时一般,在半空中漫步起来,任他山风多骄狂,二人的衣摆,却也只是如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
秦慕风那蓄满力量的拳头上青筋爆绽,紧握得发紫,微微颤动。
“打死他!”
“打啊!怕什么!”
“他现在就是条死狗,你眼一闭,打下去,一切都了了!”
周遭,那些死里逃生的群豪不断催促着,让秦慕风的拳头,攥得更紧,眼中的决然,却隐隐闪出些许光彩……
“打!打!打!”众人的殷切,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得焦躁起来,而秦慕风那高举的拳头,半晌却只悬在空中。
周遭人群的催促渐渐转为不安的喝骂,秦慕风一时心如乱麻,心底的焦躁渐渐升腾起来,只见双眼如刀一般射向众人,十分不满的一声怒喝,震得人耳膜发颤,而秦慕风那紧攥的拳头终于在众人的噤若寒蝉中缓缓松开。
这一拳,秦慕风终究没有砸下去,心底的不甘与挣扎,一如面对夏懿时的踌躇,彼时尚可以“大仇未报,何以家为”的那种毫无底气的气概来回避,而此刻,大仇与命运就在眼前,可秦慕风却怎么也砸不下去。
秦慕风终于明白,自己过多的思虑与迟疑不决,乃是天生缺乏果断的性格缺陷,“乘人之危,非我之道。”心中渐渐泛起对自己错失良机的责备,嘴上却是不着痕迹的淡然。
然则,在儿女情长前克己言志,只因不想让她卷入自己的必须要面对的险恶与纷争,而眼下这一拳,却是看出楚天瑜的可悲而心生怜悯,这样为他人着想来慎自己的行,何曾顾及过他们的意愿?终究只是自私的一意孤行的“盲善”罢了。
秦慕风心下踌躇,身下的楚天瑜抓住机会,赫然长出一口气,顽固的寒气渐渐从丹田内沁出,气息顺畅的楚天瑜猛然伸出他铁钳般的手爪,牢牢的钳住秦慕风脚腕,狰狞的面容上那冷厉的眼神如一柄锋芒外露的绝世神兵,骤然透入秦慕风眼中,杀伐的寒意直扎进心底。
楚天瑜的铁爪,紧紧箍着秦慕风的脚踝,心底的不甘与愤懑,在一瞬间化为眼中的无情杀意,爪间越收越紧,恨不得在这股掌之间将这如睡榻夜蚊般烦人的秦慕风生生捏碎。
突如其来的钻心痛楚,与双目接收到的杀伐寒意,在心底混成一块,秦慕风瞬间觉得脊背发凉,心底闪过一丝后悔,在你死我亡的情形下,一时的犹豫不决,换来的,终将是及其惨痛的代价。
犹豫,不是对敌人的仁慈,而是对自己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