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是庆丰十八年朝廷下放的赈灾粮米,一本是下放三川郡赈灾粮米明细,这一上一下相差十万石粮米,折合白银十万两,相当于四百名中高级官员全年的俸禄,相当于一个郡内全部中高级官员一年的俸禄。
傅淳瞳孔缩了缩,脸憋得铁青,跺着步子。
文琪能感觉到傅淳三步之内的空气波动都带着火气,心里咯噔一下。
傅淳在桌前两腿分开,手握紧拳头,一拳砸在桌子上,那桌子应声裂了一道缝,四条桌子腿颤巍了一下,晃着晃着,整个桌架子就散开了。文琪瞪大了双眼,然后耳朵传出“哗啦”的声音,屋里一堆碎木头。
文琪全身都僵住了,转头看着傅淳。
傅淳眼里充满了杀意,从嘴里蹦出一句话:“该死的鼠辈!统统丢入洪水区里喝沙子去。”
握紧拳头又想砸桌子,看到脚下的一堆碎木头,收住拳头在空中划了一拳,重重地哼了一声:“那个王珂庸,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原来是这么一个白面皮黑骨头的玩意,吃人不吐骨头,统统死去!”
文琪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虽然不赞成他一出手就是毁灭,时不时地让人心里发杵。可眼里不再是厌恶。
他的刀是沾满了血,他的手是狠辣,可他的心里装的是天下之人!
虽不愿与他做朋友,一起处事还是可以的,最起码两人的目的出奇的一致,办起事来,两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搭起伙来,一个眼神还能读懂他要做什么,难道待久了,看着看着就习惯了。
傅淳脸色铁青,眼睛布满血丝,拔出长剑踏步就要向外走。
文琪紧走两步拉住他:“你要做什么?”
傅淳龇目欲裂:“不如让我送送他们!”
文琪拉着傅淳的衣袖,看着傅淳的眼睛,缓缓开口道:“有这些在手,什么时候动他们不行,眼下,最重要的是找王珂庸调配粮米,沿河的灾民还在等着你救济呢!”
此时被那一串数字冲昏了头脑的傅淳,考滤别的事就别想了,推搡了一下拉着自己胳膊的文琪,还能看到傅淳左胸快速起伏着,连看一眼文琪都没有,沉声道:“闪开,他们今日就得死!”,眼里迸射的冷光,令人不敢直视。
文琪两臂环住了傅淳的胳膊:“不许去!”
傅淳用左手去抚开文琪的双臂,眼睛直直地看着文琪。
文琪死死楼着傅淳的胳膊,
眼睛也直视傅淳:“你答应过我什么,如果今日这剑上非要见血的话,来,”,从搂着傅淳的胳膊上拿出手,手指划向自己的脖子:“来,这里!”。
傅淳冷冷地看着文琪:“为什么?他们不该死吗?你为什么要替那些仓鼠说话?”
文琪看着傅淳的双眼道:“你来这里的初衷是为了什么,不要被黑暗蒙蔽了眼睛,粮食最要紧!”
说到粮食,傅淳的情绪缓和了一些。
文琪捉住傅淳的手道:“我和你一样痛恨这些为官不官的仓鼠之辈,可现在还不能杀他们,他们还有用。
况且如他们这样的官员又何止这一两人,只是正好让你撞见了而已!”
傅淳哼了一声,很是不以为意:“杀尽天下仓鼠又如何!”
文琪板正他的身子,绕至傅淳对面,两手捉着傅淳的双臂,看着他的眼睛:“好!我沈文琪以后愿意帮你铲除他们。”
傅淳感受那两个小手上的热度,心里颤了一下,盯着文琪诚挚的眼睛:“这是你说的,可要说到做到!”,让他们多活几日又何妨,日后携此人同进退,合手办了这些案子,岂不是大快人心,造福更多的百姓,也算是心中所愿了。
文琪看着傅淳渐消的愠怒之色,温声道:“但不是用剑。
不要用自己染满鲜血的手恐吓他们,天下的老百姓看不到你的这颗跳动的心,只看到满地的血。
或许有一天你救下的人会拿起地上的剑来对准你的心,到时你情何以堪。
天下的文人口诛笔伐你!你在风口浪尖上如何自处?
自己都不能自处的人,怎么杀尽天下该杀之人,只有这里跳动的时候才能做该做之事。”指了指自己的左胸。
说着拍了拍傅淳的手,傅淳的红血丝渐渐褪去。
傅淳看着眼前的人,抚开文琪的双手,从正面用双手轻轻环住了文琪的双肩,嗅着淡淡梨花香,很是心安。
文琪身子有点僵硬,一动不敢动,抬眸看着头上傅淳的双眼。
傅淳低眸看着眼下的文琪,开口道:“嗯,我答应你,我知道你鬼主意比我多,也比我圆融,你今日所说可算数?”
文琪挣了挣环着自己的双臂。
傅淳看着眼下的人,轻轻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目光并未离开文琪。
文琪在盯着自己的目光下,很是不自然,心道不就是一个同伴的拥抱吗?自己到底是个假爷儿们,有点拘谨了,咳了咳,伸出自己的手,另只手捉住傅淳的手,与自己手掌相对,连击了三下:“君子之约!如何?”
傅淳看着文琪的双眸,点了点头:“好!”
文琪又轻声道:“况且,这世间之事本就有阴有阳,人本身就是正与邪并存的混合体,难不成还要把自己有缺陷的一面拆骨剥皮不成。
一个上位者的眼里,只有当用不当用,只要抓住了这人的软肋,不怕他不从,让他以后的人生为之前所犯下的孽债,做牛做马也为偿不可。”
文琪又轻蔑的笑了一下道:“就算是你把王珂庸这一支杀光杀尽,你能保证朝廷派下来的下一个豫州牧就是如清水一样干净。
一个上位者,就是让能用之人做自己该做之事,把那些阴私用牢笼锁起来,才能尽显其才。
放心,你有他这么大的把柄,以后,他是不敢造次的。”
傅淳怔怔地看着文琪。
文琪又补了一句:“水至清则无鱼!”
傅淳怔怔地点了一下头,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意犹未尽,耐人寻味。
文琪指着那两本账薄,对傅淳道:“把这个誊抄一份,这一份快马送到庄王手上,我们拿着誊抄的文件去找王珂庸,以防某人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有备无患。
这次他必会同意的!”
傅淳道:“好!”
傅淳誊抄文件,文琪制作药丸,把制好的药丸装瓶,交给瑞王:“给史先生的药。”
瑞王点了点头,就去安排了。
文琪知道他们这种特权人物到哪里都有自己的人手,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这些事还是交给瑞王来做更放心。
如此两人把一切都处理好后,向王珂庸府上奔去。
两人现在手中握有王珂庸的把柄,傅淳对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已经失去耐心了。傅淳在府门前直接亮出庄王的令牌,那小厮快步奔向府内禀报去了。不一会儿那小厮便引两人来到王珂庸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