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泽的一箭发自两石强弓,可不比普通军卒的七斗弓箭,它迅疾力猛,转瞬便到了赵雪身前,也到了千面的必经之路上。纵是千面身着软甲,也不敢用身体硬抗此箭,否则即便未被射穿,也将筋断骨折。千面听声便知此箭的厉害,左右赵雪已在眼前,而叶三娘动作虽快,看来也不过是名女卫,当也不至破坏他的步骤,于是,千面选择了避让纪泽的这一箭。当然,这一选择也将是他平生最大的遗憾。
身形微扭,左手缩回,千面将右手匕首一斜,恰与纪泽的箭矢轻轻一蹭,令它略微变向,将将从他与赵雪之间越过,却也不曾伤及欲作人质的赵雪,拿捏得堪称妙到毫厘。然而,仅仅这一瞬的耽搁,当千面再度伸左爪抓向赵雪的时候,却见眼前一花,赵雪已被拽到门内,取而代之的则是那名女卫,以及一张柳眉倒竖的俏脸。
“噗噗噗...”一蓬飞针先声夺人,从叶三娘袖中射出,劈头盖脸直奔数尺之外的千面。可怜千面此刻已经伤痕累累,更兼真气不济,哪能接下这记预料不到的暗器大招,惊惶间仅来得及用大袖遮住头脸,四肢却是结结实实一通剧痛,甚至连匕首都把持不住落了地。又是“扑”的一声,千面的腿上多了一根箭矢,这次来自钱波,如此境地下,不怕误伤还敢出手的,血旗营怕也没有几人了。
“柳叶门的飞针?你我无冤无仇...”骤逢重击,更兼最后的希望几被摧毁,面对叶三娘这名突然冒出的暗器高手,千面彻底零乱,就差说胡话了。
怎奈叶三娘此刻已经暴走,只想狂揍千面,根本没心思与他搭话。只见她拳脚齐出,身影翻飞,忽左忽右,状如柳絮起舞,却是招招狠辣,拳拳到肉,砰砰有声,直打得千面也如那柳絮一般,在狂风暴雨中无助飘零。只倒霉千面,若是状态上佳之际,当能与这叶三娘平分秋色甚至略胜一筹,而今强弩之末,虎落平阳被犬欺,却只能被打成一条死狗了。
也无怪叶三娘愤怒,她受过赵家一次大恩,又曾看着赵雪长大,此番允诺守护赵雪,岂料一时分神大意,没紧跟上赵雪,竟让赵雪在这人人礼让的雄鹰寨差点遭了无妄之灾,若有闪失她何以自处,如何交代,焉能不怒?
再猛烈的暴风骤雨也有过去的时候,当叶三娘出了怨气,停止殴打,重新恢复那副似无存在感的女卫模样,千面已被揍成猪头,软哒哒躺在血泊之中。而四方围拢上来的血旗军卒们则如看着怪物一般,齐齐盯着叶三娘这位女暴力分子,嘴巴里统统可以塞个鸭蛋。原来传说中的母老虎与河东狮吼,果然凶残如斯。
“哇!”蓦的,赵雪的一声啼哭打破了现场的诡异。众人看去,却见她已经扑入了上前探慰她的纪泽的怀里,像个被吓坏的孩子,嘤嘤哭泣起来。虽然大胆泼辣,可即便上次被马匪追杀,赵雪也不曾被歹人扑到如此之近,还是个浑身染血兼而凶相毕露的歹人,即便侥幸没有受伤,几夜噩梦她是跑不掉了。
“喂喂喂,小妮子,真正英雄救美的可是姐姐我,要扑也当扑入姐姐我的怀里才是,可别搞错对象。”叶三娘不满的哼哼道,不忘狠狠的瞪了纪泽一眼。都是这厮抓奸细没做周全惹的祸,若非那一箭至关重要立了功,还要跟这厮没完。
“啊!”赵雪被叶三娘一提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心情澎湃之下,竟当着大庭广众,扑入了纪泽怀里,她顿时满面红霞,惊叫一声便转身窜回了钱庄门内,其逃窜速度甚至不亚于之前的千面。。
乍然温玉满怀,幽香扑鼻,乍然又怀中空空,香踪淼淼,哪怕心目中这仅是个小萝莉,纪泽一时也觉怅然若失。他其实很想争辩一句,俺那一箭至少有一半功劳,但嘴巴动了动,看了眼随着赵雪进入钱庄的叶三娘,愣是没敢多嘴争辩。
纪泽曾听赵雪说过,叶三娘是武林中人,八年前身负重伤落水将死,恰被泛舟行商的赵成在漳河中救起,后在赵家养好伤,便就落户丘山县独居,除了赵雪这个恩人家的大小姐算个特例,她很少于外人来往。之前只见过她对己施展过一次魅惑之术,后因与赵雪关系笃厚,纪泽便也对这位存在感不显的女护卫失了提防与关注。岂料今日方才得知,此女竟于拳脚暗器两道皆有造诣,还是个劳什子的柳叶门人。这样有故事的暴力女子,还是敬而远之莫招惹的好。不过她那飞针暗器颇似传说中的暴雨梨花针,日后倒是可以花心思让人仿制一下。
撇开美女二人组,纪泽将注意转向千面,其已被军卒们控制起来,但看其嘴中流出的黑血,纪泽知道他已咬破齿中毒囊,不可能活捉他了,却也并不意外。一脸惋惜的,他冲千面恳切道:“想来你定是千面了,必须承认,你是个人才,一度让纪某很是头疼,若非雄鹰寨是本将主场,纪某恐怕胜不了你。其实,不说投效于我,甚或你只要解答我一些疑惑,我都可以放过你的。”
“呵呵,放过老夫?这个我倒是信,咳咳咳...”千面嘴挂讥笑,边咳边道,“只不过释放之前,要先废掉老夫一身功夫吧,呵呵...”
真是知己呀,纪泽暗叹,也不再玩什么惺惺相惜。他紧盯千面双眼,直言试探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想问你一句,你以密道为饵,让纪某集中兵力于中寨水潭,究竟有何企图?莫非还有条更好的密道?”
“哈哈,咳咳,求我,恳求老夫,老夫就告诉你,哈哈...”听到纪泽的问题,千面似乎得到了某种满足,一边咳出黑血,一边放声狂笑,却丝毫不露有用的痕迹。
“老人家,求您了,恳求您了,告诉纪某吧。”纪泽一脸诚恳,语态谦恭,甚至还拱手为礼道。
“呃,你,你,咳咳,难怪你能赢,咳咳,果然够,咳咳...”千面一噎,差点提前背过气去,咳了半天,满眼怨毒的他终是憋出了人生的最后一句,“老,老夫就是要食言而肥,你就是求我,我也不告诉你,呵呵,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