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两根箭矢从纪泽的头顶掠过,吓得纪泽一缩脖子,但他旋即大喜,因为箭矢是从前方射来的,正落入身后的追兵之中。噗噗两响,两声痛呼传来,继而是两个重物摔倒声。不用想,紧追身后的两名敌卒倒下了,更是稍挡后来追兵的道路,令纪泽再度领先了一段。
纪泽这才想起,定是驻守后山悬崖的那一伍伺候屯军卒,听到响声赶来接应的。昔日攀岩后山悬崖,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飞鹰寨,事后纪泽自然提防他人对自家如法炮制,故而那里便被驻守了一伍军卒,权当雄鹰寨的瞭望手,不想此刻竟成了自己的求生帮手。
借着上方军卒的弓箭阻扰,纪泽总算再度连滚带爬的上逃了一段,被几名军卒接应至一处既窄又陡的道口,只是,此地距离后山顶仅余几丈高度,再也逃无可逃。道口处,已被军卒临时搬来了几块石头当做礌石。绝路隘口,退无可退,这里必须是最后的阵地了。
那名伍长纪泽认识,是名周家庄院加入血旗营的老卒,平素木讷的很,此刻倒是颇为话痨,想来心底也很紧张。但他呼喝完几名手下做好防御之后,却抽空转头冲纪泽坚定道:“将军,您先撤吧,我等替您挡一会,他们只有踩着卑下的尸体,才能伤害到您,只愿下方弟兄们的反应能够快些!”
“哈哈,只有同生共死的纪某,绝无看着同袍送死的将军!再说了,敌人因纪某而来,纪某哪有先走的道理!我等且比比,谁杀的胡狗最多!”纪泽眼睛一热,脸也一热,立刻断然道,难得的豪气干云。喘了几口大气,他搭上一根羽箭,嗖的电射而出,血花飞溅中,业已取走了下方一名敌卒的性命。好吧,若是悬崖那边还有一条退路,纪泽并不知道自己这个千军之主会如何选择,但至少这一刻,他想的就是同生共死!
咕噜噜,一块大石被军卒从隘口推下,顺着小道滚下十余丈,沿途砸翻了三名敌卒,其中一名更被撞下了绝壁,凄厉的惨叫声渐行渐远,许久才戛然而止。只是,下方的这些鲜卑军卒确够凶悍,更知时间紧迫,并未因为同伴战死而退却,依旧喝喊着杀上前来。
借着暂时的空档,纪泽瞅眼观察寨中情况。雄鹰寨此刻炬火通明,上寨更是喊杀一片。从纪泽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出,上寨分为两处战团。一处在上寨东南角落,那里有处公用茅厕,想来就是密道口所在。只恨卢氏的确奸猾,之前纪泽也曾怀疑另有密道,各处的盲井、灶台、床底、柴房之类都曾查过,可谁会仔细翻查茅厕,更会置信一座山岭中能开有两条密道呢?
随着寨中血旗军卒越涌越多,茅厕那边的战团已经越来越小,显然密道口被夺仅是时间问题,更不会再有敌卒能够从中出来。但另一战团却不容乐观。那处正通往后山悬崖的道口,有三十多敌卒堵住了一处险地,阻止血旗军卒对纪泽的救援,须臾间恐难突破。而继眼前的十数名鲜卑军卒,已有另一拨近四十的乌桓军卒向上奔来,应是之前突袭石院的那拨敌卒尾随而至。
局势十分清晰,主力敌卒皆聚于羊肠山道,部分在底部抵抗十倍于己的血旗众军,而纪泽几人则对抗着十倍于己的剩余敌卒,谁抵抗得更久谁就胜利。只是,两方抵抗力量虽都占据地利,但山道狭窄决定战斗接触面有限,兵力消耗相若,三十多的敌卒肯定比纪泽几人撑得更久啊。
前景黯淡,英雄末路,反而激发了纪泽的凶性,二度为人的确令他十分珍惜生命,但死到临头他反倒不怕了,毕竟又非没死过,那就战个痛快吧!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野草青!
箭矢横飞,大石滚落,刀来枪往,鲜血四溅,残肢崩飞,羊肠山道的上下两端,人类为了各自的目标,正在进行着最原始血腥的搏杀。当石头被推完的时候,当那把不知原主人名姓的黑雕弓弦断的时候,当身边军卒仅剩三人的时候,纪泽眼前的鲜卑军卒终于完全换成了乌桓军卒,而下方的援军依旧在原地浴血。
“杀!”己方的重盾兵终于带着脖颈上的一支冷箭倒下,纪泽暴喝一声,挥盾顶上,将最前那名乌桓敌卒撞个趔趄,旋即重刀落下,寒光带起血光,那敌卒的头颅高高抛飞,满腔热血喷得纪泽一头一脸。
“爽!”纪泽又一声爆吼,视野中的一片血红令他的血液彻底燃烧,索性将大盾甩给身边一名枪兵,自己则双手握刀,就势一个斜撩,将又一扑上的敌卒弯刀磕飞,继而开膛破肚。这却是他所练狂战刀法中的一式“狂沙卷天”,以往练习之时总觉意犹未尽,但在此刻使将出来,却觉舒爽淋漓。
“爽!”一根冷箭擦着敌卒间隙,射中纪泽的左肩,纪泽浑然不觉,
仍是一声爆吼,反手一式“狂风扫叶”,重刀就势横斩,将一名敌卒连人带盾劈飞,伴以咔嚓骨断声与盾牌崩裂声。而他身边的两名幸存军卒见此,则干脆停止了对敌攻杀,将主要精力用于对他的防护,倒令纪泽愈加放开,愈加忘我。
“爽!”纪泽再一声爆吼,刀光闪过,血肉横飞。
“爽!”纪泽浴血入狂,在一声爆吼...
狂战刀法本就着眼战场杀伐,纪某人之前智将做得太久,一直不曾领会其中真意,今次身临绝境,彻底放开之下,却是恰好应了一个“狂”字!便在这浴血拼杀之间,在这豪气激荡之际,在这一往无前之下,原本刀法中的不解,原本运气时的阻滞,如日照冰雪般消融,而一种称作雄豪的胆气,一种称作铁血的特质,则如甘露滋润般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