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杨家门口打量到内院,先前她虽已来过几次,但终归不如此番能光明正大的逛园子,这一眼瞧下来,只觉这院子比起京中那首辅的府院还要阔气,整座宅子分前后两部分,宅中院落重重,双侧还有跨院,这规模堪比亲王府。
秦良玉越瞧心越凉,眼下即便有人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同她说“杨应龙为人清廉,忠孝朝廷绝无二心!若是不信便一刀砍了你!”那她也是不信的。
身旁杨宛若开了话匣子便有些合不上,此时见秦良玉走神,不满的伸手在她面前上下晃了晃:“我说话你听见了没有啊?”
秦良玉回身,皱眉瞧着她:“你方才竟然说话了?”
杨宛若一脚踩上秦良玉的鞋面:“我方才说,张氏这些日子虐待我同母亲,我们院中下人的工钱是最少的,屋里也是最冷的,连被子都是最薄的!”杨宛若面上忿忿:“若不是她娘家还有些门道,我父亲早便将她休了!”
秦良玉登时被口水呛了一下,顿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皆不如听杨宛若一席话知识面来的广。她环顾四周,见下人跟在她们身后十步远的距离,这才松了口气,无奈摇了摇头,低声问:“你以前也是这么说话的么?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杨宛若翻了个白眼:“我才不管那么多!反正我父亲最疼我!反正我这些年一直是这么说话的!反正我也活到了十四岁了!”
秦良玉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张氏不愧能坐上主母之位,修养当真是极好的,若她眼皮子底下有个这么聒噪且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她非一刀砍死她!
秦良玉随杨宛若走了没多久,杨宛若便按着小腹哭丧着脸道:“我肚子突然好疼啊,你在这等我,我去去便来。”
秦良玉点头,望着她的背影道:“定是你方才聒噪时,嘴的张合度未把握好,是以灌风了。”
杨宛若绞痛来得急,走的十分匆忙,这偌大个杨府,秦良玉也不便随意走动,生怕撞上什么闹眼睛之事,便老老实实待在原地。杨宛若走时曾吩咐下人不许离开此处,是以丫鬟们也不敢靠前。几人一前一后这么站着,静听晚风呼啸,秦良玉被风吹的委实受不住,去了前方游廊处避风,正要倚着柱子坐下,忽听斜刺里传来对骂声。
先是一道带着嘲讽的女子嗓音:“哦?你这时候想起来我这个夫人了?先前你同石砫覃氏勾搭成奸时怎么没想过要来请我同行呢?”
秦良玉皱了皱眉,暗道这又不是逛青楼,赏春宫,撬个旁人老婆还要请自家夫人一起观看?想到最后又觉得哪里不对。
石砫覃氏?石砫,覃氏?那不是马千乘的母亲么……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将秦良玉骇的从游廊上站起来,她对旁人的家务事并不感兴趣,也不探头去瞧里面的情形,转身便要走。
又听男人道:“你少在这胡说八道!日日拿着这些事来烦我!我同你夫妻多年!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竟轻信旁人的流言!你当真教我寒心!”
女子冷笑:“我与你夫妻多年,自然知道你是什么人,所以我才信了旁人口中的那些话!”
话落后,两人似乎是撕扯起来,半晌,女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哭道:“你让我同那覃氏结交我便结交了!我顾着夫妻情分,对你那些破烂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揭穿过你!马千乘来府上时,我亦招待了他!我时时处处想着你!你眼下却因那田雌凤来质问我!她同你说我与旁人有染你便信!杨应龙你到底还是不是个人!”歇了口气:“你别以为你眼下做的那些大不敬的事我不知道!你最好让那个骚狐狸莫要再来惹我!若惹恼了我,你们二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消多想,这对话二人定然是杨应龙同张氏。
话题有些尴尬,秦良玉面色讪讪,迈步间又见杨府的下人带着马千乘前来寻她,急忙朝他小跑过去,拉着他的手臂便按原路折返,生怕杨应龙同张氏吵架的内容传到他耳中。
“你做什么?怎么如此慌张?”
马千乘一脸莫名被她拉着往回跑,下意识回头去瞧,想知道是什么物种竟能将大名鼎鼎的宣武将军秦良玉吓得飞奔。
秦良玉边跑边沉声道:“唔,莫要啰嗦。”
平心而论,此时秦良玉对着马千乘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虽然方才那话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无风总是不起浪的,她亦很想问一问马千乘“你爹是不是被你娘绿了?”但总觉得这话问出之后,她大约是没有命精忠报国了。
两人一路疾驰回锦绣园,却见杨应龙同张氏已端坐在席上。杨应龙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带了副官相,身旁的张氏生的也端庄,只是面色十分不好,两人坐在一处,说不出的怪异。
秦良玉拉着马千乘的手一僵,随即飞快收回手,垂眸将眼中探究之意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