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秦家行三,上有两位哥哥,下有这个皮猴儿般的弟弟,两位兄长不必多说,大哥憨厚耿介,待她极好,二哥文质彬彬,待她极好,唯有这个小她三岁的小弟弟,日日同她作对。
听闻秦载阳夫妇喜欢女儿,是以她初生时,极受宠爱,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当然,美好的日子总是十分短暂,她一岁多时,好动的性子便显露出来,并且随着日子的推移越演越烈。她娘捂着胸口,直道她比她两位哥哥做男孩子还要成功。再之后,夫妇两人心一横,想着再生一个女儿,是以秦民屏便这么诞生了。
她悻悻走回原地,顺手从供桌上扯下一串葡萄,一颗一颗扔进嘴里。
案子两旁烛火明灭,祠堂似乎过于静谧。良玉正考虑要不要唱支小曲儿给各位祖宗听时,忽见烛光一闪,继而满室暗黑一片。
她身子一僵,半晌才想起将手中只剩几颗的葡萄,急忙恭恭敬敬放回供桌,心中念着总归是一条血脉,祖宗总不会因这一串葡萄便六亲不认了吧?
她摸黑站着,良久不敢动作,生怕祖宗们飘出来。少顷,一道细微的声响从窗边传来,她头皮阵阵发麻。
双手捏成拳,哆嗦着问:“您是哪位祖宗?”
那声音倏然安静了下来,良玉又问了一句:“您今次来有何贵干啊?”
那边又沉默半晌:“良玉,我不在的这几日你可是染了什么风寒?这药……最好还是不要停。”
这是一把好嗓音,如山泉般清冽又似碎玉般动听。良玉喜滋滋朝窗边奔去,借着从窗缝透进的微弱光亮打量着那道颀长身影,满面惊喜:“贺修!你何时回来的?怎么没提前同我说一声?今次乡试考的如何?”
贺修叹了口气,话语里头有那么一丝无奈:“先不说乡试了。”言罢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快吃吧,这包子还热着呢。”
贺修虚长良玉几岁,虽说不是忠州本地人,但因相貌堂堂,为人又谦和有礼而闻名于镇上,可谓是良玉这辈人中的典范,俗称别人家孩子。这些年,良玉是眼看着他家门被媒人踏平的,只是他眼光忒高,至今还未婚娶。
良玉吃包子的工夫,贺修如往常般掏出帕子将手上的灰细细擦了擦,又理了理衣角。
“你们这些文人就是讲究多。”良玉口中含着包子不清不楚道:“同我说说,这次去参加乡试,有没有人欺负你?那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你可记下来了?”
三年前贺修只身来到忠州时,良玉便发现了他身上与生俱来便带着的那股清贵之气,同她的狂放更是大相径庭。
两人熟识之后,良玉也遇上过几次贺修被纨绔同恶霸们出言侮辱却一笑而过的场面。每当此时,她便会捶胸顿足,恨不能将那人五花大绑扔在贺修脚下供他蹂躏。不过良玉深知,即便她那么做了,贺修也只会将那人从地上扶起来,顺手掸一掸那人身上的灰,温柔的叮嘱:回去记得洗洗,脏。
贺修对她如此已是习以为常,也不急着答话,见她吃完了才问:“你这是又犯了什么错?”
良玉觉得他口中的“又”字用得妙,妙得她想狠狠朝地上啐口唾沫,转念想到身处何地,只得生生把苗头掐死,最后重重哼了一声:“你来得正好,街头吴老二他奶奶个熊的来找我爹告状,老子要去修理他!”
贺修挑了挑眉,笑得温雅,和声道:“你去修理了他,他隔日便又会来找秦先生,最后你也落不得什么好,这冤冤相报何时了?”
良玉拉过贺修的衣袖擦了擦嘴:“我不信治不了他!改日你陪我走一趟!不然我便告诉我爹今夜是你把我放走的。”
贺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