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的勤勉和节俭去出了名的,虽然他做错了很多事情,但“懒惰荒淫”“穷奢极欲”这样的屎盆子绝对扣不到他的头上。
“朕对文武群臣无不推心置腹,朕待天下百姓视若己出,兢兢业业一十七栽,怎会落到这步田地?为何如此?为何如此?为何如此?”
一连三句“为何如此”,声音高亢尖锐,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反复回响。
下面几个稀稀拉拉的大臣谁也不敢接这个话题,更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半真半假的用袖子掩住脸面,走出一副擦眼泪的样子,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是在为大明朝哭泣。
“朕知道你们这干人存的是甚么心思,无非就是看着我大明亡了,好去投靠李闯继续你们的富贵荣华,你们从来都没有真心的为我大明着想过。”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能站在武英殿上听崇祯皇帝训话的,应该也可以算是忠臣了。
不过现在的崇祯皇帝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是一个劲的大骂着:“但凡你们还有一丁点的天良,就应该想我大明对你们的天高地厚之恩,就应该出去死战应敌报效朝廷!”
让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出去应敌?看来崇祯皇帝真的已经方寸大乱了!
骂文臣,骂武将,连死去很多年的那些个大臣也骂了一通,反正就是想起谁就骂谁。
骂人也想需要体力的,没过多久崇祯皇帝就骂不动了,却还摆出一副皇家威严的天子至尊模样,端坐在龙椅之上,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喃喃的念叨着:“自我太祖洪武皇帝开创煌煌大明以来,已垂近三百年。祖宗血战得来的江山若是葬送在朕的手中,朕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朕要和社稷同殉!”
就好像是在自己给自己打气似的,崇祯皇帝不住的自言自语:“朕意已决,定要以身殉社稷,你们这些个腌臜的东西,快快逃走去投靠李闯吧,哈哈哈!”
带着哭腔大笑中,那些个衣冠楚楚的朝臣相互对视了几眼,朝着御座上哈哈大笑几近疯狂的崇祯皇帝拜了几拜,然后就默不作声的出了大殿各自去安排后路了。
煌煌大明已经走完了她的历程,到了最后咽气的时刻。
树倒猢狲散,片刻之间,那些个朝臣勋贵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内廷侍卫!”
连大臣都跑光了,哪里还有什么内廷侍卫?
“陛下,臣……”还不等张启阳把话说完,崇祯皇帝就已经大喊大叫起来:“内廷卫士何在?”
“陛下,内廷卫士大多已经跑散了,臣再此,为的就是护卫陛下。”
在皇帝最需要保护的时候,文武大臣散的一干二净,连内廷宿卫都跑的没了影子,皇帝当到这个份儿上,又岂是凄惨二字可以形容。
就好像马上就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崇祯皇帝亟不可待的大吼着:“朕记得你,你是那个叫张启阳的,你很能打仗。朕加封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速速迎敌!”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这个时候你就是封我做玉皇大帝都没用了!
从这番言语就可以看出,崇祯皇帝的神志已不那么清醒了。
走上前去,单手把失魂落魄的崇祯皇帝搀扶起来,朗声说道:“陛下,贼已破城,事已不可为,臣已安排下些人手,可护卫万岁撤离。”
撤?
崇祯皇帝似乎稍微清醒了一点,脸色愈发苍白,片刻之间又变得通红如火,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脸色就已几度变化,最终还是恢复到了蜡黄的样子,只是两颊之间透着一抹病态的潮红,好像刚刚错乱的神志又恢复了一些,只是扶住张启阳的那只手还在不停的颤抖:“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崇祯皇帝的面色越来越凝重,但却终于拿出了天子应有的气度和威严:“太祖皇帝驱逐鞑虏,创下这份基业,后世不肖子孙沦落至此,把祖宗的江山社稷弄成了这个模样,朕还有何面目苟活世间?唯有以身相殉,或许还能保留几分颜面,罢了,罢了,朕已不想再撤了!”
已是穷途末路的崇祯皇帝仔细端详着张启阳那年轻的面庞,忍不住一声长叹,微微摇了摇头,颓然说道:“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这份责任别人扛不起来,也只能由朕来扛了。”
“摆驾懿安宫!”说完这句话之后,崇祯皇帝大踏步的出了武英殿,看也不看沿途那些慌乱逃窜的宫人,一直向着北边的懿安宫走去。
张启阳紧跑几步,撵上了崇祯皇帝的步伐,仅仅只是比他落后小半个身为,手握刀柄做出一副贴身护卫的样子。
不远处,许文才正带着三五十个刚刚召集起来的内廷宿卫朝着这边奔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呼喊着:“陛下在此,陛下在此,左右速来护驾,速来护驾!”
隆隆的炮声已清晰可闻,仿佛一声紧似一声的丧钟,嘈杂的脚步声中夹杂着隐隐的哭喊之声,就好像是为大明朝举办一场盛大的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