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开封城,地处中原腹地、黄河之滨,富丽甲天下、繁荣兴旺盛,乃是八荒争凑、万国咸通的当世第一大城。寒塘是第一次来京师,只在城外已被雄伟、威严的城楼所震慑,待进城时方知尚有外城里城之分。外城之外,更凿有护龙河,河阔十余丈,河之两侧,皆植杨柳,粉墙朱户,禁人往来。过得外城,方能进里城。进得里城,只见数条大街四通八达,四条大河穿城而过,沿街建筑鳞次栉比,商铺夹街而立,人流穿行期间,漕运发达便利,到处是熙熙攘攘、嘈杂纷扰的繁忙景象。
青衣、寒塘随便找了家客栈落脚,说是随便,实则距徐元举等人落脚地方只有一箭之遥。
“少爷,鹤影传来消息,徐远举到京以后,一直待在清风山庄,似在等待什么人召见。”
“紫依姑娘怎么样?”
“徐远举十分善待紫依姑娘,还派了专人服侍。少爷,我始终有点糊涂。”寒塘云里雾里的。
“我不明白那徐远举目的何在?他只见过良伯和冰魂,就算看出来鹤影和咱们是一起的,也不应该做出掳人的行径,毕竟我们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来答谢也就算了,还要恩将仇报?”寒塘挠破头也想不明白。
“这里面定有诸多我们尚未知道的内情,只看他和各族好手、恶寒三凶能搅在一起,就殊不简单,这里面定又牵涉到那绝大阴谋,不知他在里面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继续查探吧,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青衣说完,站起身来。
“少爷要出去?”
“我去故地转转,一会就回来。”青衣说着出门而去,寒塘不敢相问,只得遥遥跟着。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寒塘远远看见青衣背影往城中而去,行走虽慢,却毫不停顿,似对此地非常熟识一般,约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座桥边。只见此桥横跨汴河,直贯天街,其柱以青石为之,近桥两岸皆是石壁,雕镌海牙、水兽、飞云,镌刻精美、风景极佳。
京师乃文人墨客汇聚之地、才子佳人云集之所。恰逢今夜晴空月正,河面银波泛泛,皎月倒映,登桥观月的人群,纷至沓来,熙熙攘攘。
青衣漫步上桥,直走到桥中方停,就在那凭栏俯瞰河心,身边人来人往,和他全然无关,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清风明月中,唯有他一人孑然独立。他的脖子似被卡住一般感觉难以呼吸,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眼睛噙满泪水。正所谓:自顾风前月下影,凭空添得一段悲。
这里有,她的气息。
“青衣兄,青衣兄…”青衣似乎听见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呼唤他,他骤然回过神来,竟是韩驹。
“青衣兄,没想到你也来京师了。”韩驹欣然道。
“在下只因朋友有难,不得不来,还未上门拜访韩兄弟,请韩兄弟见谅。韩兄弟,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唉,一言难尽,此处不便细谈。”韩驹说着,还望了望四周。
青衣自然明白,此处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
韩驹领着青衣来到河边一座酒馆,临窗而坐,恰可望见汴水州桥。
“青衣兄,清照有麻烦了。”二人刚坐下,韩驹就说道。
“易安居士会有什么麻烦?”青衣不解道。
“青衣兄,你尚不知这京师的险恶,近几年朝廷党争日烈…”韩驹向青衣细细道来。
原来两年前,李清照的父亲礼部员外郎、提点京东路刑狱李格非被打入元祐党籍,大宋皇帝亲书党人名单,李格非名列第二十六,被罢官去职,不得在京留住。而赵明诚的父亲赵挺之却一路升迁,官至尚书左丞。李清照曾上诗赵挺之,未奏成效,李格非只得携家眷返回原籍。近日,京师多有传言,元祐党人子弟,不问有官无官,不得在京居住。这次李清照急忙回到京师,就是收拾行囊及多年收藏的金石、碑文,准备离京投奔家人。
“韩兄弟,赵挺之官居极品,难道不能照应儿媳周全?”
“青衣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蔡京专权,与赵挺之交恶,皇上宠信蔡京、童贯之流,赵挺之乃正直清明之士,必与其斗,斗则必败,届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况且赵明诚羸弱,此番清照离京,他定不会据理强争,倘若跟随清照回籍,亦是清照之幸也。”
青衣听韩驹的意思,赵明诚非但不会为李清照离京与父亲力争,甚至李清照离京返回原籍,他亦不会在旁相伴。若果真如此,韩驹识人、观人之准,足令人钦服。
“韩兄弟,接下来如何打算?”青衣问道。
“兄弟没什么打算,子由先生被贬,小弟定然遭受牵连,不管贬官也好、罢官也罢,小弟丝毫不放于心上,只是放心不下清照。”
“韩兄弟,可否听我一言?”
“青衣兄有何见教,不妨直言。”
“依我看,易安居士此时离京,当是幸事。现如今京师权臣当道、党争剧烈,政治动荡、翻覆难测,轻则罢官去职,重则入狱抄家,你说赵挺之必与蔡京斗,斗则必败,与其到时受到赵氏牵连,还不如趁早离京避祸。”青衣侃侃言道。
“对呀。”韩驹猛一拍大腿,他亦是聪慧之人,一刹就明白青衣所言之意。
“青衣兄一言惊醒梦中人,令小弟茅塞顿开。小弟常自诩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自问智计、政事不输于人,没想到青衣兄才是真正的高人。”
“你这叫关心则乱。”